明夜,玄夜  by星璃

 

※入坑第二人生多年的人生第一本合本

※因為爆字爆個沒完的緣故基本上已經可以自成一本了

※雖然出版多年但文手各自有處理自己的文的權利,這邊只放了星璃所寫的篇章

 

以上

 

※※※※※

 

是夜,鮮少會有人進入的森林中央沉寂得像是死亡了一般,若有似無的微風靜靜為林木間的居民們帶走熱意,而除了少數夜行性生物外,仍然維持清醒與活動狀態的……還有一名無聲無息踏進此處的外來者。

被雲霧遮蔽的月光不足以照亮此人的容貌,但還是能顯露出那纖細的身形,隨著行走動作擺動的墨色外袍拂過地面上的枝葉,細微的摩擦聲並不被衣袍的主人所注意,優雅中帶著虛浮的步伐顯示出那茫然的情緒,漫無目的的行走直到走出了森林都未停下,直到那人看見了眼前一小片天然花田。

「原來這裡也有嗎……?」屈膝半跪下身,好不容易穿透過雲層的月光灑落而下,照亮那精緻臉龐與嘴角微彎起的懷念弧度,但潔白且修長的手指觸碰到那純白色的花朵時,代表死亡的色澤與氣息瞬間染黑了純淨的存在……

而後,便是枯萎與凋謝。

真的是、很諷刺呢……

 

『在看什麼?』

 

『沒什麼,看到了蠻有趣的花而已。』

 

……牽牛花?』

 

『是  ,笨蛋。』

 

『誰有興趣一一去記原世界的花名啊。』

 

『那這花的花語是什麼,你知道嗎?』

 

是什麼?』

 

『這個嘛……自己去查吧。』

 

……你在耍人嗎?』

 

『呵,誰知道呢?快走吧,還有任務呢。』

 

『嘖……

 

……亞,我們之間的感情,是不是也會像這花一樣……凋零化為塵土呢?

 

※※※※※

 

「格里西亞,如果你不想在禁閉室度過一整個暑假,現在就給我去好好休息。」結業式的當天,在某天使準備溜去執行一項黑袍任務時,領子後方馬上被一隻手緊抓住,被抓到的當下格里西亞本來是要用三秒鐘掙脫閃人的,聽到那個警告後身體就瞬間沒力了,關禁閉本身是沒什麼好怕的,但重點就在於隨之而來的附加懲罰——兩個月都沒有點心吃可真是可怕的酷刑。

「雷瑟,有必要這樣嗎?只是個任務而已啊。」

「別跟我說你忘了你在準備期末考的同時,進行了三次獄界探查任務、兩項高級黑袍任務,還有完成醫療班的五種解毒配方委託。」抓著自家搭檔的手又收緊了些,黑髮魔族的語氣幾乎要比他們混血精靈同伴的冰錐還要冷了。

……」嚥了嚥口水,原以為沒被發現的任務行動也被對方發現,格里西亞乖乖閉上嘴,聰明地不去跟對方辯解,否則自己這周的睡眠時數會不會被掀出來,他還真沒個底。

 

而類似的狀況也出現在另一邊。

 

「冰炎,能告訴我你剛想要去哪邊嗎?」面帶微笑卻散發著黑氣的紫袍站在黑袍搭檔跟前,阻擋了對方準備要去執行的這周第十一項任務。

……」和金髮戀人一樣沉默下來,即使是跟天使少主角逐公會第一任務狂頭銜的精靈殿下,也無法忽略腹黑紫袍的溫和笑顏逕自前往任務地點。

 

「接下來三天你在家休息,不准碰任務相關的事情,否則開學前你除了睡覺什麼都不用做了。」

「要是這三天內你又去執行任務,我就只好跟雷瑟他們借禁閉室,讓你外宿到開學日為止了。」

雖然說出的話不盡相同,內容卻十分相似的警告語出現在A班區域的兩端,只是全班同學一致忽略紫袍公然打壓黑袍、兼唆使人翹掉任務的事件,畢竟沒人想暑假第一天就面臨龐大心理壓力或事後被算帳的危機。

「但雷瑟,我任務已經接了,好歹讓我做完這個……」知道沒有鑽漏洞的可能了,對於自己完美形象十分在意的天使不想無故揹上翹掉任務的不負責任罪名。

「我半小時前提交申請,雖然是黑袍任務,兩個紫袍來做也是差不多意思。」知道搭檔正在想什麼,魔族老早就做好準備,「我跟夏碎接下任務了,不過帝摩斯和希歐會盯緊你們,要是我發現他們被甩開,你們就一起住禁閉室培養感情吧。」

……好好好,我回家休息就是了,這樣你滿意了吧?雷瑟老媽。」

……嘖,我回黑館總行了吧?」

最終,兩名史上最年輕的黑袍還是只能在那對紫袍情侶的威脅下回去放假休息。

 

但也只有那短短的三天而已。

 

「看來你只能在宿舍看書還沒有學弟解悶很無聊啊,怨氣重到跟底下有得比了。」和自家戀人一塊等候探查使役回報資料,格里西亞指了指他們下方被鬼族的氣息和各種汙染傷害的自然盆地,笑著調侃臭著一張臉的冰炎,「好像還被扇董事給騷擾了?」

這三天裡雖然不能碰任務很無聊,但吃飽喝足兼得到點心滋潤生活的天使此時真的就像是電池充飽電了一樣,連皮膚似乎都好上幾分。

「別提那個老太婆了。」某種程度上被踩到痛點的精靈臉更臭了些,在「冰」和「星月」回來後兩人就同時動身下到已經被汙染的盆地之中。

 

「真是汙染得很徹底啊……」行走在充斥各種劇毒的叢林中,看到不少原本都還有療毒效用的藥草現在正散發著毒氣,格里西亞有些可惜地看了下,行進的腳步卻沒有一點猶豫地和戀人一起往中心前進,順帶淨化準備經過和已經行走過的路段。

這次的任務除了表面上的收復外,其實也是要查出鬼族將這裡據為己有的動機:地點、地形、資源,以及可能藏匿於此的遺跡甚至妖魔,都是十分有可能的因素。

雖然以正常情況來說,區區一塊鬼族根據地根本不需要如此小心翼翼,但重點就是,有袍級回報發現耶呂第一高手──安地爾在此處出入,畢竟有湖之鎮與契里亞城的先例在前,經歷過差點蔓延到十多個城鎮和部落的意外後,就是公會也不敢有太過草率的決定,而先前派來的袍級能力確實不差,在各方面都考量過並調查後的結果──卻是一無所獲。

論地點,這種偏遠到一般種族也鮮少踏入的純自然區域,根本沒有戰略效果;論地形,位於盆地中的軍隊面對外來的突襲,除非有過人的軍力,否則等於是自尋死路;至於遺跡和妖魔方面,各領域的探查型袍級早已多次探勘過,別說妖魔了,連半隻妖獸都找不到。

這樣一來,就是這個地方本身的自然資源引起了安地爾的興趣。

如此種種的原因綜合之下,公會只好指派植物學方面造詣頗深的太陽殿下,以及情報量足以擔任紅袍的冰炎殿下出面處理,當然,這也是考量到淨化與戰鬥方面的安排。

「鬼族所經之處,沒有不會被汙染的地方。」看到那些即使被淨化也只能化為灰燼回歸塵土的原生植物,冰炎感到些許不悅的同時也繼續注意四周有無威脅,以便用最快速度解決可能追擊的敵人。

「這麼說也是。」聳聳肩,格里西亞只覺得這邊的天然資源就這麼毀了很可惜,至於這筆帳……他會算在那些鬼族頭上,「安地爾出現在這的情報,你有什麼看法?」

「不是跟這裡本身存在的什麼有關,就是跟為了什麼而來到這裡的生物有關。」精靈瞇起紅眼,各方面的情報彙整下來後他們都得出了這個結論,而依照這個線索推論出的可能性大致有兩個。

一是位於森林最中央,傳說中可提煉出解一切毒素之精華的植物,二是五百年才會經由空間的縫隙經過一次此處,同樣傳說與那植物搭配能製出起死回生藥的候鳥。

雖然對於鬼族來說,解毒與起死回生皆是無意義的,可來到此處的是那個安地爾,那就不能有絲毫懈怠。

這項情報兩人並沒有告知公會,甚至連自己身邊的同伴都沒有通知,解一切毒物的靈藥與起死回生之藥太過有吸引力,只要讓有心之人發現,這裡將會聚集更多比鬼族更麻煩的種族,而這一精靈一天使會知道……只能說他們那亂來的父執輩的冒險故事太過精采。

「嗯,不過很奇怪,傳說那花要在絕對潔淨的環境下才能夠盛開。」而剛剛星月探查到的卻是──鬼族們的據點正好就在森林中央。

「而父親說過的候鳥最快也要再半年才會出現。」蹙起眉,一開始就察覺到這點,因而不是很想妄下推斷的冰炎看向停下腳步的戀人:「如果安地爾的目標不是這兩種,那就是……

「欺敵或誘敵戰術。」顯然也想到了一樣的事,格里西亞同樣皺起漂亮的眉。不是他們自負,而是以血緣與他們的身分地位來看,確實是有能夠被當作目標的本錢,更別說那個鬼王高手對自家戀人很有興趣。

……掃除完鬼族就先離開這吧。」替兩人決定了接下來的行動,冰炎沒打算冒險去賭碰上安地爾的可能性。

他們還不夠強,就算在同輩和一些前輩眼裡有遙不可及的形象,他們的實力還是不足以對抗那個奸詐的鬼王高手。

 

──但這可不代表他們會放棄剷除其他鬼族。

 

「這些就是全部了?」抹開額上流下的血,擅長治癒的天使僅花了半分鐘不到的時間就把身上的一些小傷口給治好,順帶把總喜歡亂來的精靈抓過來療傷。

「全解決了,都是些雜魚。」一邊讓人治療肩上深可見骨的傷口,嘴巴上逞強的銀紅馬上被燦金給教訓了。

「雜魚個頭,對手是雜魚的話你就不要給我受傷啊你!」學著對方平時的施暴手段往眼前的腦袋巴下去,雖然平時很冷靜但只要面對戀人就會少了點理性,格里西亞確認冰炎身上沒有其他傷後才收回手,順便克制自己想再去狠捏一頓戀人臉頰的衝動,「剛剛那個好歹還是個鬼王高手,沒把握就不要硬拼,你以為你命很硬是嗎?」

他這個伴侶到底什麼時候才能學會不要只是各打各的,而是配合作戰避免多餘的傷勢跟消耗啊!

「有你在還怕什麼?」獸王之子的話讓天使少主一時語塞,但下一秒就再度巴了下去。

「不要連你都把我當萬能!」當他是遊戲重生點什麼都能恢復原狀嗎?!

 

 

「歡迎回來,你們這次沒做什麼太過火的事吧?」回到左商店街的房子,才打開門就看到木之天使跟妖師混血兒正悠閒地一起喝茶,倒是沒有看到其他人的身影。

「除了某個傢伙以為自己血多命硬就到處橫衝直撞外,沒有任何事。」沒好氣地抱怨了聲,剛跟自家戀人一起忙完三個任務的天使優雅地坐上沙發,目標當然是自家兄弟泡的一整壺花茶,「其他人呢?」

格里西亞知道今天是收房租的日子,而且平常沒事的時候,這位人很好的天使房東也偶爾會過來喝茶談天,所以一點也不意外,反而是一些法術相關的問題他可以去請教一下這位前輩,就算是個法術天才,向經驗較豐富的長輩求教還是必須的,每個術者都會有自己特有的施展方式以及一些小技巧,有時看起來不起眼,但在關鍵時候即使只是半秒鐘都能成為關鍵,否則這位天使前輩就不會在景羅天面前還能勉強撐住,直到救兵過來。

更何況,戰靈天使族本就是武技大於術法,要請教的話當然只能多找其他人了。

「希歐在房間補眠,其他人都到上商店街或社團教室去了。」啜了口茶,艾梅微笑著回答自家老大的問題,基本上在暑假期間商店街的人數會比平常還要多,畢竟考完試後不管老師學生都會想犒賞自己一下,而主打食物和各項休閒的上商店街自然是最佳選擇之一,只要別鬧事,根本沒多少種族敢在戰靈天使的眼皮底下惹麻煩,安全度也大大上升。

至於社團教室……不是所有學生都會在學校宿舍度過整個暑假,除了有一些族規森嚴的種族,還有一些人來自原世界家庭,而且家人完全不知道異能這件事的大有人在,總不好在暑假期間還把人家兒子或女兒扣留在學校吧?

「嗯。」點頭表示明白,已經有過經驗了,格里西亞當然知道這兩個地方會集中比較多人的原因,即使是進去等於被操的社團教室。

剛放假的這一周大概是光明騎士社最熱鬧的時間,除了稍微碰一下面順便約之後的遊玩行程,同時也要去領騎士長們交代的作業,就算是暑假也不代表可以完全鬆懈,而在看到他們總上司忙得一人當十人用的樣子之後,也沒有社員白目到敢自己消遙去。

「看來你們就算放假也沒什麼變,但還是要注意身體呢,特別是格里西亞你,再不調整一下作息,我擔心下次要到禁閉室裡跟你收房租了。」勾起笑叮嚀了下身旁的大忙人,天使少主偶爾會被丟進禁閉室的消息也不是什麼新聞了,比較熟悉格里西亞的一票人常會拿這個來調侃一下,畢竟血腥天使兼笑面鬼巡司會怕的東西寥寥可數,要不是戰靈天使族長大人還未恢復至可隨意行動的程度,另一個能治這亂來孩子的神使更胡鬧,魔族皇子大概也不用這麼勞心勞力制止天使少主出去亂來以致害人害己。

請放心,我會懂分寸。」短時間內還不想體會那種強迫式糜爛生活的天使臉色僵了下,跟天使前輩作出保證。

「好了,時間差不多了,我也該走了,艾梅,謝謝你的茶。」

「不會,有空可以多來坐坐喔。」

在天使房東走了之後,艾梅這才有點擔心地回過頭,「格里西亞,你要不要上樓睡一下?」

剛剛妖師混血兒就有察覺到,自家上司在進門後就有些疲憊的樣子,甚至沒怎麼說話,安因大概也發現了,因此才沒有久留,大概是在休息過後就一天內鏟除三個鬼族巢穴比較累人吧。

「我去睡個兩小時,然後繼續去任務地點盯哨。」也沒打算在不緊急的狀況下真的操勞過度,格里西亞打了個呵欠,這個發言當然換來了自家兄弟的不贊同。

「你大清早就出去了,忙了這麼久只睡兩個小時,就算天生體力很好,身體早晚會吃不消的。」

「時間表已經排定,也沒有其他人手了,如果你想要我多休息一點,現在就讓我上去睡覺吧。」再度優雅的打了個呵欠,是真的有點累的格里西亞在艾爾梅瑞終於放棄爭論之後的催促聲中張開翅膀上樓去睡覺。

 

 

安靜的日子維持了數天,精靈與天使的戀人在這期間多少還是會與其他交接盯哨的黑袍紫袍們有些接觸,這之中除了本來就有些認識、且任務性質相近而常碰到的熟人外,也有極少數是不常露面,大多在外界執行任務的袍級,若不是剛好卡到任務空閒而來幫忙,還沒把握能遇上。

當然,遇上也就只是字面上的遇見,這類型的袍級多半沉默寡言,還有個共通性是喜愛獨自行動,連要說上一句話都很難,但盡忠職守的程度還是很高的。

「怎麼會是你?」不過凡事還是有例外,原本應該跟另一個戰鬥型黑袍臨時搭擋的天使少主在到達會合地點後,除了自家戀人外誰也沒看到。

「他有緊急任務,結束休息回去幫忙了,我來補他的缺。」丟了個很小的通知用水晶過去,冰炎其實也有點意外這個小變數,但專職任務的黑袍被臨時調走也不是什麼新鮮事,沒必要替一個還沒熟到互相交換名字的袍級擔心。

「嗯,目前為止有任何問題嗎?」接過水晶確認沒問題後,格里西亞很快就進入狀況,臨時換搭擋什麼的他也不是第一次,本身就能和大多數人配合的天使少主並不把這當成問題,更何況,換成冰炎他反而更習慣一些。

「基本沒有,除了……

「隱約的被監視感。」瞇起眼,從來到這裡之後就感覺到不知何方投射過來的視線,格里西亞很順地接下了話,奇怪視線是從最近這幾天開始的,而且還薄弱到不仔細一點注意就無法察覺,也因此就算是他們也都無法抓住那視線消失或出現的瞬間,這也讓兩個黑袍感覺不是很好。

不過這次除了監視者的問題外,還有一件事讓一精靈一天使需要放點注意力在上頭的小狀況──

又有一堆鬼族從森林極深處的鬼門一湧而出了。

「拖這麼久才過來,現在特地來找死還真剛好。」轉向鬼族出現的方向,身為白色種族,根本不用看都能感覺到那種受汙染的氣息,要不是那扇鬼門被藏得太好,他們也不用等到鬼族真的通過門過來才開始行動,被莫名視線盯著好幾天,有氣沒處發的混血精靈正好找到了個可以發洩的出口。

「鬼族永遠都是一種不知道放棄的存在。」聳聳肩附和的戀人的話,也處在類似情緒下的金髮天使完全沒有要讓任何一隻鬼族逃回去的打算,兩人都清楚鬼族這次的侵犯可能還會夾帶著什麼麻煩,而那個一起被帶來的禍害就是他們要負責處理的。

 

啟動了傳送陣,兩黑袍一起到達離鬼族聚集地幾百公尺的地方,對一般人來說這距離有點遠,但不論對袍級或是能力強一點的鬼族來說,這點距離不過就是幾秒鐘的時間,更何況早已經有一些偏速度型的中階鬼族趁著還沒移動結束殺上來了,沒打算把主導權拱手讓人的格里西亞在感知到鬼族氣息的同時就設下了光系防禦兼反彈陣法,讓那些找死的傢伙體會到什麼叫做被「光」烤熟的滋味,短短三秒就讓方圓十公尺內的鬼族通通淨空,隨後烽云與碧血同時出現在各自主人的手中。

「我以為你會使用春神,怎麼突然換武器了?」砍了好幾個鬼族後,轉身繼續對付偷襲者的精靈隨口問道,那把鐮刀一出現就散發出和那名天使完全不同的肅殺氣息,這把一出現必祭命的武器雖然也適合對付鬼族,冰炎卻稍微有點不理解戀人為什麼不在森林使用更佔優勢的春神幻武。

「只是為了以防萬一,那個視線的感覺更強烈了。」隨手一揮就幫十多個中高階鬼族斷頭,不只武器,連自身都開始散發一種擋我者死氣勢的天使皺了皺眉,反手就放了個法術蒸發想從死角攻過來的敵人,雖然他本來的確是想用句芒來解決眼前狀況,在感覺到那視線的存在感增強後隨即就拿出這柄更適合殺戮的血化兵器,更何況除了不喜殺生外,句芒所擁有的生之力不只對鬼族沒有太直接的用處,操縱植物的能力要達到效果,無非就是使用特殊的毒,就算有那個時間精力現場培養效力足夠的植物,對存在本身已經是一種毒的鬼族來說還不如一刀砍下去更加快速,只要沒有特殊鬼族,命核被毀後也沒有任何復活可能。

不過最好的方式當然還是先毀了鬼門再來剷除,比較省力。

 

「嗯。」即使不常搭夥,兩人的默契仍舊非常好,冰炎只應了一聲表示明白,焰紅烈火就往鬼門方向奔騰而去,開出了一條道路,跟自家伴侶有著一樣想法的混血精靈將關閉鬼門的任務交給了對方,就算常給人直接衝第一個做前鋒的印象,也不代表真的會不顧一切往未知地點進攻,探索與警戒是不同的兩回事,既然是兩人一組,就要懂得進行工作的分配調度。

「你絕對是故意的。」勾起笑,格里西亞在烈火開始焚燒的那瞬間就知道對方在想什麼,竟然把偵查的任務丟給他然後自己去做體力活,即使從向性來看這樣比較合適,也不代表向來聰明的天使不會注意到真正原因。

真是的,不過就是昨天只睡三小時,有必要這樣在意嗎?

「知道就好。」在最後一絲火苗消失的同時,燦金的色彩就已經消失在原地,同樣也彎起了嘴角弧度,銀紅髮色的精靈繼續剷除眼前所見的扭曲生物,雖然看起來數量很多,在後方掩護的黑袍也還是能在幾分鐘內跟上戀人的腳步。

但或許是對方動作本來就很快,也可能是故意要跟自己比速度,在他到達的時候已經看到直立在半空中的暗紅鬼門被破壞一角,閃爍了幾次茍延殘喘般的光後消失在原地。

「真慢。」早已經把四周鬼族都解決,收起了剛剛記錄下來的鬼門陣式,格里西亞仍沒有把碧血收回體內,那個視線還沒消失,「這鬼門是耶呂一派的,很新,不是古戰爭遺留物。」

說來或許奇怪,同樣都是鬼門,怎麼還能有個門派之分,但事實上就是有,即使同樣是火系攻擊,只要在攻擊方式有一點點細微的差別,都會影響到法陣的繪製,當然這也跟製作者的偏好有關,因此就算都是鬼族用來侵害守世界甚至原世界的鬼門,也會因為領頭者不同而有一個基本的統一型,然後才是依個人喜好做出的不同細節,雖然不管是所謂的個人喜好還是製作鬼門,最起碼要高手級別才能辦到,至於幾年前被安地爾秒殺的蟲骨……很顯然是做不到,否則整個湖之鎮就不會只有這麼一個吊車尾的鬼王高手。

……你從什麼時候開始連這也研究了?」聽到這結論,就連眾人公認和金髮天使最為相近的精靈都忍不住問了句,就算公會成立還不過百年左右,也沒人有辦法解讀鬼門法陣到這種地步,而他的戀人竟然連派系都解析出來了?

但這也不能怪他們之前的前輩們,遇到鬼族,公會袍級們第一個想到的就是剷除鬼族毀掉鬼門杜絕多餘的損害,誰還有時間解讀隨時會有更多甚至更強的鬼族通過的危險陣法?

「從黑館鬼門被意外啟動前就在做了,每次遇到的也都會記錄下來研究。」而被這麼問的格里西亞只是聳聳肩,表達自己很早之前就在研究了,還順手在手心上空約莫5公分處繪出黑館裡頭已經被破壞的法陣的完整型態。

至於是怎麼拿到的……某天使表示,他有自己的方法。

「你被列在公會過勞死機率前十名果然不是沒有原因。」看到戀人的成果後也難得的忍不住吐槽,這傢伙自己找事做的程度真的無人能及,雖然為了拓展情報網與締結人脈,大多事情是必須要做的,鬼門構造的話也絕對能換到珍貴情報,但這也太過頭了……

「彼此彼此,也曾經上過幾次排行榜的冰炎殿下。」收起浮空的法陣笑了笑,格里西亞直接把這當作褒獎,把剛剛染了些鬼族黑血的碧血迴過一圈甩掉那些髒汙,和戀人一同把武器揮向同一個方位。

「至於公會叛徒榜單第一名的你,這次又做什麼呢?安地爾。」仍然是微笑的臉,這次卻帶了殺氣,當然任何聽聞過血腥天使名聲的人都會理解這層改變的原因,戰靈的少主是出名的護短,更別說就在身旁的戀人曾被對方害死過一次。

「原來公會連這種排行都有做嗎?那我可真是榮幸。」帶著輕挑笑容的藍髮男子僅用兩根針就擋住兩把殺氣滿點的武器,安地爾一個反手隔開兩名黑袍的攻勢,甚至連一步都沒有退,顯然是不覺得有需要拉開距離的必要,與之相反的是,金與銀的身影都趁這勢往後退了兩步,確保接下來的攻防不會有任何抓錯時機的問題。

但其實,這動作的原因在場的人都心知肚明,即便剛剛看起來像在閒聊,兩名黑袍的警戒心都提得很高,若不是因為這樣,在他們反應過來的時候身上早該多個窟窿,而不是像現在還有餘裕擋開來者的殺招後拉開距離的程度。

「不過你們在這裡倒是會壞我一些事,能請你們安份點離開嗎?」一個反手收起銀色的長針,安地爾換上了隱約帶著暗藍色光芒的黑針,光是用看的都能知道那上面一定有什麼毒素,「不然我也不反對用強硬方法拉攏兩位加入鬼族。」

「想得美。」瞇起眼,某種程度上曾待過鬼族一方的精靈像是踩到什麼髒東西似地緊皺起眉心然後出招,心裡想的跟自家戀人一樣──把這個該死的鬼王高手揍回獄界!

 

 

「你們兩位少主跟殿下的生活怎麼就這麼多采多姿呢?照這樣子我可能很快就會有新的珍貴收藏品了。」閒著沒事過來學院看能不能「撿」個中意的器官,就剛好遇到十分不歡迎自己的自家同僚忙翻天,心不甘情不願把兩個光欣賞也能陶冶身心的高級貨色留給他照顧,九瀾一邊解析手上的毒藥樣本一邊調侃病床上的兩隻傷患。

「永遠都不可能,別想太多了。」冷聲回了一句,跟安地爾打到一半就出現一堆中高階鬼族,還附贈一個景羅天的鬼王高手,雖然不至於因為這樣就慘敗,也不代表真的什麼事都不會有,就算提高警覺也還是中了那個針毒,更要命的是那竟然是幾年前會被自己身體融合吸收的毒的加強版,若不是因為自家愛人也負傷了,他也不想來這邊被挖苦。

「想成為收藏品的話可以盡量繼續亂來喔,我會去幫你們訂個特別的雙人款式收藏櫃。」黑髮的鳳凰族陰森森的笑了笑,不過正在等待救護同時嘗試自行解毒的兩黑袍都知道,自己這次真的亂來了,否則不會連這個不常關心人的戀屍癖都出言警告他們,因此也沒有再繼續回話。

「話說回來,你們兩個身上的毒還真的都是難得一見的東西,這邊只能先做點應急措施,你們最好在24小時之內到總部去找專人幫忙,特別是那邊的太陽殿下,你中的毒比你家愛人還要複雜跟麻煩,不想死就最好自己小心。」

那個毒是遠古時候就存在的、一種特殊的毒物,在深達十多公里的海溝中幾乎沒有生物的存在,獵食者與被獵食者都十分稀少的狀況下,都得要發展出足以對抗對手的天賦,漆黑一片的深海中,生物們擁有比視力更好的探知方式,在隱藏沒用的狀況下,被獵食者就只能讓敵手不敢將自己列入菜單。

這種環境下,足以吃下那些劇毒來維持生命的魚自然也不會好惹到哪去,偏偏這種魚在其他方面十分脆弱,只要溫度稍微高一點,或是水壓減低的話,馬上就可能無法調解體溫或內臟崩裂而死,甚至比人類都還要無法適應變化,再加上沒什麼守世界人士有閒情逸致特地進入深海觀察生態甚至解析動植物,會利用這種毒的可說是少之又少,要不是現在格里西亞身上中了這毒,九瀾還不會想起來醫療班的資料裡也有這一項乏人問津的東西。

 

可諷刺的是,那個有閒情逸致又有能力,還真的用那個魚研發出一些有效藥品的公會成員,就是現在造成兩大風雲人物必須求助於醫療班的元兇。

 

「很高興兩位殿下能安分來這裡報到,您們身上的綜合性毒素都需要時間解析並按步驟中和或拔除,即使有必要也『絕對』不要擅自離開或中斷步驟,醫療班沒有扛上冰牙與戰靈兩族攻打還能平安無事的防禦。」地位不比九瀾高,但解毒方面是最大專長的一名醫療班皮笑肉不笑的說著,同時也進行著滿病房浮空液體的微量調整,確保兩個傷患在解毒之後不會有任何後遺症,而整個醫療班能用目測就能做到這種微量調整的真的不超過十個,可見兩名黑袍的身分有多麼重大,才讓琳妮西娜雅特別指名族中首屈一指的解毒好手過來幫忙,「順便提醒兩位殿下…….特別是西亞少主,這個房間是幾周前受魔族皇子所託,特別空出來給您的同居人們以及十數名術法好手還有各方高手設置成的特別病房,還請兩位不要浪費力氣逃出去,畢竟就算是您們,完全解開這些禁制的時間也差不多已經解毒完畢了。」

 

一聽到這消息,即使是機智過人的格里西亞都忍不住微微瞪大眼,一旁的冰炎也直接看向自家愛人,想確認對方是不是知道這消息的意思十分明顯。

「那麼,我的話說到這裡,兩位殿下請『好好』靜養,不要弄出什麼亂子。」做出最後發言,治療士的最後一個字才剛落下,整個房間就出現層層疊疊的術法感,其複雜程度連稱術法高手的格里西亞都震驚了,這哪只是普通高手做出的東西,其中一兩個力量感根本就是來自他之前遇過的專職黑袍,雷瑟什麼時候連他都沒見過幾次的黑袍都能拉來幫忙了,竟然還有現任妖師首領的言靈力量?!

察覺到那些力量感的震驚甚至讓一精靈一天使都忘記要先把那個治療士抓過來當威脅手段,只見那個藍袍在手指上劃了一刀,帶血的指頭往空氣中某個特定地方隨意劃過就出現了個金色的光陣,然後人就這麼通過然後連同金色的法陣一起消失,只留兩個很明顯被徹底算計了的傷患。

 

……」整個室內呈現絕對的寂靜,只有十分細小的液體流動聲和兩人份的呼吸聲,已經錯愕到思考暫時停擺了的燦金與銀紅過了起碼十分鐘才不約而同開始檢查這些禁制實際上到底是經由誰之手,不過隨著人名一個個被列出來,根本不可能逃出的事實也更明顯,要想在沒人接應的狀況下短時間從這種地方逃出去,除非他們有自家父親或親長的力量,或是跟37代十二聖騎一樣有神使力量,否則根本不可能。

當然,如果有鬼王等級力量是可能把這裡轟掉,不過即使是殊那律恩也不會幫他們把醫療班轟了,耶呂惡鬼王說不定還比較有那麼一點點可能為了報仇把公會相關設施都轟掉。

 

……雷瑟,我還不知道我這麼討人厭,得讓你動用這麼多人在醫療班也設個禁閉室。」在參予者名單列的七七八八後,這才真的放棄解開這些禁制逃出去的想法,格里西亞忍不住對根本不在現場的搭擋發牢騷,然後躺回那張似乎也是特別訂做的大床,可見這票人早就已經設想他們兩個有可能會一起出狀況,先準備好有備無患。

不過真要說逃院前科,這兩個史上最年輕黑袍實在是累積了許多豐功偉業,不然醫療班也不會這麼乾脆的開放一票人借用常常不夠用的病房亂搞,當然,不夠用不是因為數量,而是不論什麼袍級都喜歡直接打壞門或牆,幾年前一整排病房的牆壁都被某黑袍敲壞的帳仍然讓鳳凰族們恨的牙癢癢的。

 

「別抱怨了,你覺得安地爾恢復那些傷需要多久?」坐到床邊,經過反覆檢查知道這房間沒有竊聽功能,冰炎這才放下戒心跟明顯不滿的金髮戀人討論正事,「再過不到兩周就是那個花的花期,同時也是空間裂縫出現的時期,不能拖延。」安地爾想利用這兩樣東西的機率已經升高不少,雖然還不能完全斷定,但刻意除去會在那看守的黑袍,還是在那種沒什麼資源甚至還未被汙染的地方,實在讓人起疑,更何況在他們身上的毒已經複雜到可以被認為是壓箱寶的招術,這也讓他們更緊張。

「大概不到三天就可以完全恢復吧。」皺起眉,因為有其他傢伙來攪局的緣故,他們對鬼王高手造成的傷害不多,還連魔天使將軍送的鐮刀都壞了,幸好可以收回體內用自身的血跟力量修復,否則別說得不償失了,根本是賠了夫人又折兵,「在時間真正到之前,一定要想辦法從這出去。」

既然沒辦法逃,轟了也會被空間力量吸收,那就只能加速解毒的速度了,雖然不常用療毒神術,現在倒是可以試試看,只是要多加小心,還得注意配合中和藥劑的成分進行,幸好以前研究過冰炎身上毒素基本款了,這次的進度應該能快點。

他剛剛可不是光在發呆啊。

 

 

「很高興兩位殿下能有耐性等到毒素全解,雖然因為某位少主親自動手讓進度被刻意調快,但既然結果是好的,我個人就不追究了。」仍然用一副皮笑肉不笑的表情跟兩名黑袍告誡,不是第一次遇到難纏病患、卻是第一次碰到有傷患自己當起醫生來的治療士有點惱火,即使眼前是被稱為藥學天才的醫療班顧問,不按照程序走除了讓人不快,還可能造成其他麻煩,若是毒物沒有清除完全,累積到得再次回來治療的話,花更多時間只是小事,如果惡化到無法根治甚至喪命,那絕對不是鳳凰族願意見到的結果,「希望兩位未來過來治療時也能這麼安份,但若是能不受傷及不亂來的話會更好。」

「這幾天也謝謝您的照顧,我也學到不少東西。」同樣回以笑容,不過裡面除了客套外還加了一點真實的高興,當然不單只是因為能提早出院,而是這幾天他也學到不少已經塵封已久的毒藥解藥以及中和毒素方法,因為年代久遠,現在已經幾乎不用,而且也是因為有更快速方便的方法,舊招術才因此被淘汰,卻也不代表過去的方法沒有優點,這次要不是醫療班有保留過去方法跟毒物記錄,恐怕鳳凰族族人得親自下到深海去考察,還不知道能不能馬上找到需要的樣本。

 

被終於被激怒到從笑臉變成殺人臉的治療士趕出來後,一精靈一天使直接打開窗戶一躍而下,在還未落地時就在半空中精準地開啟了陣法,那是格里西亞個人的傳送陣改良版,不是由法陣吸收欲傳送的人,而是把這個陣當作一種空間跳躍的傳送門,效果沒有正統的空間法術那麼強,能傳送的地點也不比傳送陣多上太多,速度卻是掛保證的,畢竟某天使不是第一次從醫療班逃跑,慢慢開傳送陣的話,不用等雷瑟過來抓人,醫療班的藍袍們都要先衝過來了。

 

可惜當兩黑袍到達理應沒有太多人手的盆地時,熟悉的氣息瞬間就包圍在身周,以魔族皇子為首的一票人很明顯是等在這許久了……或者該說,就是因為某人利用空間法術干涉,半逃院的精靈與天使才會正好轉移到等待多時的原三十八代十二聖騎士們、以及一部分親友身邊。

「別看我,我也是碰到法陣那瞬間才感覺到。」也對自家兄弟的佈局有點意外的格里西亞聳聳肩,因為某精靈已經開始用眼神懷疑這整個過程的主使者是不是就是他了。

不過說實在的,能預測他們的行動到這種地步,不只做出相對應的措施還真的成功,即使是常常壓榨自家兄弟到處奔走,讓自己能同時進行私事的天使也承認自己這次算是栽了,雖然他也沒打算真的從頭到尾都私下處理,被關禁閉的這數天恐怕已經足夠讓這盆地被擴大汙染,而大範圍的淨化需要有足夠人手,保險起見也要有人擔任護衛。

「要做什麼都知道了吧?」知道眼前這些來堵他的兄弟絕對不會腦袋空空就過來,格里西亞很快就開始調派人手到預定定點,也把法陣紙分派出去給應該待在法陣上重要頂點的人員,現在沒有時間使用水晶繪製大型淨化陣,就算有時間,在場也沒人想浪費力氣跟水晶。

何況,驅使法陣時高級水晶充其量只是輔助,擔任陣眼的那個主導者才是重點,不會有人懷疑天使少主淨化的能力,就跟沒有人會懷疑那個混血的精靈殿下想要擔任誰的護衛者一樣。

 

「所以真不是你的計畫?」再度來到先前曾來過幾次的盆地中心,仍然覺得自己被蒙在鼓裡的冰炎絲毫不收斂自己的懷疑眼神,自家戀人設局搞花招的能力可不是人人能比,相較對方之下比較少實施策略戰的精靈王子甚至開始懷疑是不是從進入醫療班開始,一切就已經在天使少主的精巧盤算中。

「以親長大人的名義發誓,我是真的不知道雷瑟他們搞了這麼一大堆動作。」半是無奈半是好笑地回應,格里西亞不意外冰炎會這麼想,不過這真的有點高估他了,那種毒他是第一次真正見識,醫療班裡的防逃獄措施甚至是他那些兄弟犧牲掉幾乎所有任務及課業外的休息時間,花了整整三個月才準備齊全,剛剛都能見到某些人有黑眼圈了,「再說了,浪費時間可是違反我的原則。」

被關著的十天時間光是整頓好這個盆地都綽綽有餘,就算要趁機約會相處好了,時間地點都十分不妥當跟沒氣氛,對生活品質十分講究的某天使當然不會屈就於這種機會。

……好吧,我信你。」跟剛剛不同,這次冰炎很快就收回自己的懷疑,快到連格里西亞自己都覺得意外,忍不住又回問了一次。

「你用戰靈天使族長的名義發誓時從來不說謊,我也的確沒理由懷疑到底。」相處至今也變得更加了解天使伴侶的精靈這麼回道,甚至還直接走到已經用感知傳話讓所有人移到定點的戀人身邊,挑起對方的下巴給予一個吻,「等事情結束後,這裡會是個不錯的約會地點。」

……嘖,你這招跟誰學來的?」少見的因為這麼一個簡單動作而雙頰泛紅,金髮天使以一種嬌羞似的語氣埋怨著,也幸好這裡沒有其他人在,否則守世界的八卦恐怕又會鬧到讓當事人不得安寧。

「我只是陳述事實。」對於自己的動作得到效果,銀紅的精靈勾起笑退開淨化陣中心的繪製區域,「你臉紅得挺明顯的。」

「喂、還不是你……!」

……咳,你們兩位,我們已經在定位弄上法陣了,請問什麼時候才要開始呢?』在各個距離不一的地方之一的狩人紫袍有點尷尬地打斷精靈與天使的打情罵俏,畢竟每個點已經開始有鬼族衝進來了,不要浪費時間比較好。

當然,沒有感知通話能力的阿斯利安自然是因為格里西亞獨創的共通連結平台才能直接通報狀況,在那之前,因為某天使是通話中心點的關係,兩名黑袍的家務事已經讓在場所有人聽個透徹了。

……依照指示按順序啟動,不要讓鬼族有機會破壞,遇到意料外狀況就馬上回報!』惱羞地瞪了一眼一旁目前還在納涼的精靈,格里西亞果斷下達命令。

『唉呀,竟然這麼快嗎?我原本以為會再久一點,還沒跟雷瑟聊完下次去哪呢。』

……

 

 

「亂來也該有個限度,卡汀茲在你們的課堂上應該有教過這點才對。」坐在自己孩子的床沿,在戰場上即使全身浴滿鮮血也面不改色的天使族長微微嘆息,臉色也包含著擔心與責備。

一個月前,他的孩子以昏迷的狀態被精靈戀人護送回來時,幾乎見底的光之力著實使他感到慌亂,雖然這種狀態不是第一次,可對光之天使來說,光之力一而再再而三接近竭盡狀態絕不是好現象,特別是西亞的年紀在天使族中仍是幼孩般的存在,不管再怎麼早熟都一樣。

「十分抱歉……但那個地方的特殊資源太特別,不管怎麼樣都不能讓有心人士奪去。」與上次相同,光屬性消耗過多而失衡的身體呈現極度虛弱的狀態,也是格里西亞現在還躺在床上修養的原因之一,而受到自身親長親手幫忙維持光屬性……除了不能洩露亂來的原因外,也是因為身為天使少主直系血緣的天使族長比任何將軍都有更大的優勢在,何況就身體狀態而論,加利德法也絕不是能隨意出門耗費體力的狀態。

六百年黑暗之力禁錮可不是鬧著玩的。

「我明白,但我仍然希望你多尋求協助。」伸手撫了撫孩子的金髮,堅持對方要躺上一個月才准自由出門,加利德法自然是不想再看到唯一的孩子又被臉色蒼白地送回來,「不論是部下或是親屬,在盡力保護之前應先想想他們能做什麼,你平時的訓練不是讓他們能在必要時候派上用場且擁有自保之力嗎?」

「我……」很意外幾乎不曾離開光苗社區的親長會知道這件事,甚至抓到自己的一個盲點,格里西亞有些語塞,與藉由一些特殊經歷與天資而能計畫謀略的自己不同,天使將軍們擁有格里西亞再怎麼努力都無法彌補的「時間」與「經驗」,一些天使少主自己知道的缺陷或無法得知的盲點,大都能藉由年長天使的觀察做出建議及提點。

即使平時信奉「合理的要求是訓練,不合理的要求是磨練,超乎常理的要求是鍛鍊」的格里西亞,也還是存有一個小盲點,就是只在平時有必要的狀況,跟危機當頭的事件時,人手資源眾多的天使少主才會讓自己的「手下」進行「任務」。

至於格里西亞認為可以自己完成,或是頂多再加上少數親信就能達成的目的,是不會讓其他人有機會插手的,否則這次的計畫算不找天使將軍,也應能夠找其餘新生代戰靈天使的孩子才是。

「平時多訓練沒有錯,危急時刻物盡其用也是合理,但不可以讓他們缺乏一定程度的活動,這是為了他們也是為了你。」再次出言規勸孩子的行為後,天使族長便離開了懸空的鳥籠床鋪,靈藥的花期已結束,空間裂縫也在莉亞及其他噬月血緣者的幫忙下隔離開來,地點則只有莉亞以及接到消息的天使族長與少主知曉而已,否則加利德法可能還會再扣押自己的孩子更久的時間。

 

當然為了一些未來可能的需要,天使少主私人調製的藥架上已經有從花中萃取出的精華液了,甚至也包含了數片新鮮葉片與花瓣甚至根莖。

「隊長,您真的不打算說嗎?」從房間角落走了出來,確定沒有任何監視留在這房間後,身為格里西亞使役幻獸的亞戴爾才開口。

身為契約幻獸,除了光屬性缺乏外,還得知了自家主人更加嚴重的另一個身體訊息,可似乎沒有任何人發覺,就連純光明屬性的戰靈族長都未察覺。

「親長大人沒有感知方面的資質,當然不會知道,這也沒有給其他人知道的必要。」

「應該是……知道了也無濟於事,是嗎?」做出最不希望是正確答案的推測,在這個世界生存了幾百年的幻獸知道天使身體透露出的警訊代表什麼,也極度不希望那會成真。

「這我自己有打算,你照常行事就好。」沒有給予肯定或是否定的答案,金髮的天使只是逕自下了床,整整一個月的空白期已經讓某些有心人士開始造謠,說戰靈的少主其實已經遭遇不測了,這些消息的源頭和發散者可不能就這樣放著到處跑呢。

 

 

「所以格里西亞你把那些人怎麼了啊?」過了幾周,雖然還在暑假,但到了光明騎士社本身規定的「返社日」,部分社員都回到學校來交作業跟被驗收練習成果,因為一些輪班的調度而總算有時間做完大多作業,紅髮的鳳凰族趴在桌上,看自家老大心情很好地喝茶吃點心。

「這就不用問太多了啦,反正那些傢伙大概已經被剝了不知道幾層皮了。」拿出隨身水壺……或著該說「血壺」倒飲料的夜行人種一點也不懷疑自家老大事後算帳的能力,畢竟他們這些所謂天使少主的身邊夥伴根本沒少嚐過苦頭。

「其實一共三層……而且真的挺震撼的。」身為十二聖騎專屬情報員之一,希歐滑著自己的平板跟在場同伴報告,「第一層是他們的皮真的被剝了之後被丟到了教室散步的彼岸水,第二層是在被撈回來而且康復之後,身體骨骼被打碎或溶解,第三層才是跟他們自稱有強大背景的八卦集團敲上一大筆惡意散布錯誤消息的賠償金,裡面有七成都拿去用在光苗社區,剩下三成當作我們的社費。」

聽到這恐怖的報復方式,在場的人都忍不住抖了一下,除了早就大致知道格里西亞做了什麼的雷瑟,「你不覺得有點太血腥了嗎?」

「嗯?會嗎?」正在品嚐「Angel」出產的特製甜度點心,某少主完全不覺得自己這樣過火了,「不偶爾大動作一下,搞不好學院裡都忘記『血腥天使』是怎麼來的了,學校也死不了人,不用太擔心。」

……嗯。」微微皺眉,黑髮的魔族還是覺得搭擋最近的行為太奇怪,一些沒有太大必要的教訓也會弄得特別血腥或刻意把損害說得很嚴重,感覺就像……

「西亞。」或許是巧合,也或許是有某種力量阻止雷瑟繼續想下去,社團教室的門直接被打開,有陣子沒見的混血精靈似乎是早就知道自家戀人在這,而且很明顯是要一起出去的模樣,身上還穿著便服,頂多就是手臂上掛著一件有點破損的黑袍,就跟某個剛做完任務過來,而現在在吃點心時的人士一樣。

「你慢了十三分鐘又二十秒。」優雅地擦乾淨自己的嘴巴,格里西亞面帶燦爛微笑看著明顯就是遲到了的冰炎,將後者的罪行公開給在場的所有人。

至於那時間是怎麼計算的……或許只能套句某妖師的話:「黑袍都是非人哉」。

「嘖,等等讓你指定一件事賠償就是了。」自知理虧但不可能在眾人面前拉下臉,精靈神色不悅地說出自己的賠償,但這個條件倒是很快就被天使接受了。

「那我們就走吧,處罰等我慢慢想囉。」臉色愉悅地起身,今天只是過來等人的格里西亞直接走到門邊,「今天不用等我吃飯了,我在外頭吃。」

「快走吧,記得玩得開心啊。」頓時覺得眼睛有點刺痛的眾人馬上揮手道別,順便把自稱也是來等人的某魔族推出去。

身為去死去死團榮譽團員,他們對這些四處放閃光荼毒人眼睛的情侶實在是很難習慣啊。

 

不過,若是知道這之後會發生什麼,恐怕不管任何人……都不會讓格里西亞有逃避問題的機會。

 

 

「今年怎麼連開學典禮都開始變熱鬧了啊……」原以為新生訓練忙完就可以休息,卻無預警在開學當天被迫四處挖屍體,某鳳凰族呈現和之前返社日一模一樣的狀態,連坐的位置姿勢都一模一樣,「沒事玩什麼打地鼠,一堆新生舊生都被地鼠拉下去了啊!」

「唉,扇董事喜歡玩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事。」今年沒有代導學弟妹的混血龍族坐在一旁安慰自家同學,剛剛因為人手有點不足,所以身材比較高大的艾維斯也被拉去幫忙搬屍體,真不曉得學校董事存什麼心,開學第一天除了幻武兵器和天生擁有的能力,其它一律不准用,讓彼岸水上到處都是衝浪板,有些控制不好的還在空中撞板墜海,等漁網撈起來都已經只剩骨頭在,讓負責復活的輔長整天都在唉唉叫。

「圖書館也有很多人被樹捲去吃,營養豐盛到堵住門口……」本來想去圖書館的帝摩斯幽幽地說,然後在旁邊的位置坐下,手上的書是從社團公用書櫃拿來看的。

「欸?格里西亞剛剛好像才說要去那邊的,要通知他嗎?」正在開導今年新生的艾爾梅瑞有點驚訝地回過頭,他記得金髮天使曾說過今天要去智慧之樹那睡一會才去出任務的。

「那我用手機……

『砰──!』

……剛剛那是甚麼聲音?」

整社團的人面面相覷,他們都聽得出來聲音是從很遠的地方來的,但是身為舊生,原騎士長們都能推測出聲音是圖書館傳來的。

 

「格里西亞……你在做什麼?」一行人趕到現場去,看到的就是被炸爛一半的食人樹、一堆被消化一半的學生、還有已經有四分之三呈現燒焦狀的迷宮……現場唯一完好的大概就是通往內部圖書館的門,還有明顯是兇手的天使。

「啊、這個?因為這棵樹太擋路,再加上其他東西也很礙事,就直接全部炸了,但是出手不小心太重就是了。」十分愜意地拍掉雙手跟衣服的灰塵,毫髮無傷卻不知道為什麼搞這麼大動作的天使笑笑回覆,好像在說不小心買太多飲料似的。

「喔、喔不過……算了什麼事都沒有,格里西亞你要進去了嗎?」本來想說什麼的奇克斯在看到對方的笑容後直接改口,而看到整個迷宮沒多少是完好的之後,在場幾乎每個學生都在心理震撼了。

你不是光系天使嗎?!正常來說不是淨化之類的能力嗎?!為什麼這裡像是被奇歐妖精的王子黑袍光顧過一樣!

「嗯,我先進去了,要是需要賠償就跟夏卡斯說等我任務回來一起算。」優雅地打了呵欠,天使少主踏著清閒的步伐進到圖書室內,留下一票人不知接下來該怎麼做才是。

「咳……先提醒你們一下,在這學校有幾個絕對不能惹的人,其中之一就是『太陽殿下』,要小心一點,否則可能會比那棵樹還要慘喔。」小小咳了下,艾爾梅瑞十分和藹地為準社員解釋,也在「太陽殿下」四個字加了重音,避免有人沒認出那是他們的太陽騎士長。

而雖然一棵樹被炸爛不是什麼稀奇事,但能在空手狀態下一次把整個範圍搞成這樣,可不是人人都可以辦得到,更別說這裡連時鐘都能殺人了。

見識到平時拿劍戰鬥絕不超過二十分鐘,後期甚至幾乎不戰鬥的太陽騎士的手段,新入學的原十二聖騎士小隊員都覺得自己看見了幻覺。

「啊、還有一件事,入社考試是太陽他主持的,各位要好好加油勤練劍術,連審判都常在太陽手下吃敗仗喔。」

於是,圖書館前有一票新生石化了。

 

「但是你們不覺得……格里西亞這陣子變奇怪了嗎?」在短暫的安靜後,存在感薄弱到幾乎沒人發現的帝摩斯偏過頭,開口說出自己的觀察,「他最近破壞東西的頻率快跟冰炎差不多了,兩天前還轟了某個妖精古蹟的地基……」而某完美主義,外加絕不浪費的天使根本不可能讓自己有這種負面記錄。

……」第一次聽到這消息,感覺事情真的有點不對勁,在場幾人暫時把新生交給其它社內舊生帶著,先去連絡其餘的38代十二聖騎們。

可似乎是要告訴他們來不及了,等他們下一次看到那名異常的天使時,已經是十數天之後。

 

※※※※※

 

「格里西亞,你到底在幹什麼!」在無可挽回之前,雷瑟抓住了天使搭擋的手,心臟跳動的程度極其劇烈,讓魔族幾乎以為自己的臟器會因為自己的動作與情緒就此停擺。

「這裡是學院!他們可不是妖魔!你動用『血令』是想做什麼!」

見識過裝滿鮮血的沙漏有什麼樣的功能,方才遠遠就看到漫布在空氣中的血紅軌跡,雷瑟差點以為自己趕不上,「血令」的功用在於凌遲與監禁,肉體與靈魂皆會被分解並且被尚未茁壯的新生戰靈母樹吸收,若真的這麼做,該如何將那些學生恢復原狀!

「不就是你看到的那樣嗎?」露出一絲不耐煩的神色,格里西亞微微頓了下才收回那泛著不祥紅光的攻擊,轉而讓血色絲線纏繞上被惡意召喚出的一隻妖靈,當場讓身為召喚者的學生嚇退了好幾步,眼睜睜看著用來對付血腥天使的召喚物反被奇怪的沙漏吞噬,「完成任務回來上個課罷了,就有不長眼的過來堵人,只好順勢物盡其用囉。」

「我說的不是這個!」真的覺得天使少主越來越反常的魔族皇子整個氣不打一處來,平時都能猜想到幾成對方的打算,這次卻是怎麼也摸不著頭緒,這現象的既視感讓雷瑟莫名焦躁。

「那是什麼呢?反正真的收進去了也還能放出來,只是不知道會不會有什麼缺陷就是了。」無所謂地攤手,格里西亞看似正常的態度卻有著詭異的維和感,而這份怪異馬上就被證實不是錯覺,「學校風氣不就是很隨心所欲嗎?就跟……『以前的我』一樣,不是嗎?」

蔚藍的瞳孔一瞬間染上屬於魔族的顏色,連燦金髮絲都變得漆黑如墨,速度快到連仍在警戒中的雷瑟都沒反應過來,血化兵器揮出造成的風壓將天使方圓內百公尺的學生一擊斃命,即使是勉強喚出「玄冥」的墨髮黑袍都受了傷,血液沿著刀刃流淌而下,染紅地上原本翠綠的葉片。

「真可惜,沒連你一起砍成兩半,難道是已經有經驗了,會反射性戒備黑髮的我?」顯露出異樣的天使彎起笑,隨性地揮動了下手上的鐮刀,像是孩子在把玩著玩具似的,「不過沒差,第一擊沒成功,第二、第三次還是有機會的,是吧?雷瑟。」

下一秒,冷冽銀光向瞪大了眼的魔族襲來。

 

「?!!」猛地坐起身,冷汗遍布全身的魔族皇子完全就是被驚醒的,甚至過了好幾秒才意識到,那是夢,不是真正的格里西亞對他刀刃相向。

可作出那是夢的結論後,雷瑟又無法說服自己那「只是」夢,有力量之人所做的夢,不會只是一般夢境,若那是所謂的預知夢……

雷瑟簡直不敢再想下去。

格里西亞,你到底發生什麼事了?

 

 

在破壞圖書館迷宮的當日,表面上已離開學院的天使悄悄回到可謂仍在襁褓中的母樹身邊,除了「血令」外的三個沙漏都靜靜地在樹苗周圍散發淡淡光芒,是守護,也是扶持,就跟他們這些受到母樹保護的戰靈天使一樣,由衷感謝上萬年的庇護,並將同樣以敬慕之心保護種族之母,直到重回他們的歸屬,重振戰靈天使族。

「但我恐怕等不到那時候了啊,法珞恩絲大人……

伸出了手,戰靈的少主試圖藉由碰觸、感受他的「母親」得到些許安慰寧靜,可身為孕育光之天使一族的存在,即便是樹苗也擁有純粹的光明力量,看不見的障壁如同通了電似的,彈開了格里西亞白皙的手,甚至在纖長手指上留下泛黑的疤痕,在灰黑的霧氣侵襲到樹苗之前,格里西亞就連忙發出聖光消除那抹負面氣息。

只是在做完這動作後,應屬於光明的天使呆站在原地愣了半晌。

連觸碰他們一族的「母親」都不被允許了……是嗎……

他身上的「黑暗」已經茁壯到如此地步了嗎?再過多久,就會連踏入此地都不被允許了呢?

將手上的小傷治療完全,收起那絲落寞的天使離開了戰靈一族的特別溫室,卻忽略了樹苗旁……那若隱若現的半透明人影。

『神之恩賜,我聰明卻歷經苦難的孩子……這次,你又將要犧牲什麼,換得重視之人的平安呢……

嘆息般的話語隱含滿滿不捨,也希望能擁抱心愛孩子的女性身影慢慢淡化,最終消失於空氣中。

 

「所以,你費了這麼大功夫找到我要做什麼?」看著自己隨便就能捏死的小輩,薩拉伊瓦對格里西亞沒有太大厭惡但也沒多喜歡,畢竟對方的存在在魔皇的眼中,不過就是從「害死加利德法的冒牌天使」稍微晉升成「弱到不像加利德法孩子的天使小鬼」罷了,若不是因為天使少主運用各種手段讓他的好友完整回到這世界,恐怕格里西亞還是免不了被記上好幾筆仇恨,並隨時有神魂俱滅的危險。

「就只是想做個交易而已,相信您不會想拒絕,這對您來說……好處應該是很大的。」不知道翻了幾座山,才找到正跟某個連自己都叫不出名字的上古幻獸打完的魔皇,格里西亞真心覺得幸好自家搭擋的魔障不像他老子一樣是「好鬥」,否則這學院恐怕都要亂作一團,因為有個實力高強還喜歡找人單挑的魔族在到處找對手……扯遠了,「只要沒有其餘變數,或許您能繼續像往常那樣,時常與親長大人對戰切磋。」

沒說出口的是,眼前的魔皇大概還是會繼續被打趴無數次。

「喔?你說真的?」能和足以打敗自己的強者好友再次對打這點,著實讓薩拉伊瓦提起了興趣,畢竟現在的加利德法看似生活正常,實際上……恐怕任何一個天使將軍都能撂倒這「曾經」是史上最強戰靈天使的族長,為此感到失望,卻又答應不對格里西亞出手的魔皇實在是悶得慌了,否則怎麼會來到這遠地深山來找對手呢?

「千真萬確,前提是『沒有變數』。」再次強調自己來此找人的主因,格里西亞一點也不希望自己的計畫有任何偏差,這可關係到許多人的存亡……當然重點還是在他最親近且深愛的人們,「為了計畫的正常進行,還需要請您幫忙,要是失敗……輕則維持現狀,重則戰靈全滅……當然包括親長大人。」

其實,關於最壞的結果,格里西亞自己也無法明確斷定,自己的狀況一天天變糟,若到了「那一天」,戰靈的少主甚至不確定自己會不會危害到自己的族人,但更多的種族一起犧牲倒是極有可能,只是在什麼都不在乎的薩拉伊瓦眼前,就只有提及對方最重視的人事物時,才有可能讓這惟恐天下不亂的魔皇認真看待,否則只要隨便一句世界毀滅就足以讓八成的人嚴正以對。

而這些想法並沒有讓魔皇探知到,並不是因為對方不想探查,而是在前來尋找幫手之前,格里西亞就已經先跟「某個人」達成交換契約,不會被探查到自身的思緒與身體情形只是初步,隨著時間一點一滴過去,他會得到更多,同時也會失去更多。

「哼,說得真輕鬆啊,這次你是真的想把整個戰靈天使徹底拖垮?」很快就知道自己無法查到想要的資訊,魔皇冷哼一聲,嘗試使用嘲諷話語動搖對方內心,即使不能藉此深入這天使小孩的內心尋找答案,也可以趁機套到一點話,「不愧是『噩運之子』,一次不夠再來第二次是吧?」

……」冷靜,冷靜,自己還有事要拜託這個腦袋壞掉的魔皇,不可以掉頭走人。不著痕跡地深呼吸幾口氣,格里西亞忽略那些刺人的話直奔重點,「我需要您擔任護衛。」

……你腦子終於壞了是嗎?」用一種看智能障礙人士……簡稱智障的眼神看著眼前的天使,沒少在暗地裡被罵過腦子睡壞的薩拉伊瓦覺得,這個號稱戰靈少數計謀派的小鬼終於也用腦過度腦子燒壞了,「要我當你的護衛?你知道你現在要求的對象是誰嗎?只要我樂意,不用親自動手就能讓你遇上各種意外去見創世神。」

「我知道,所以才需要找您。」再次忽略對方的諷刺言語,格里西亞當然知道魔皇絕對不願意……或者該說是不屑保護他這個乳臭未乾的天使小孩,所以他從一開始就提出了「報酬」與「風險」,更何況......「這項工作的難度太高,我找不到其它能擋著將軍們的人選了。」

等到事情真的發生,他可真不知道有誰可以擋住那些絕對會爆發水準以上力量的天使將軍。

「你說的擋住,是哪種方面的?」有些意料之外地,魔皇對天使少主最後那句話起了興趣,但在短暫的意外後,格里西亞馬上想到對方那個無可救藥的毛病……好鬥。

「就是字面上的,說不定他們會為了到達我身邊,對擋在眼前的您用盡殺招。」並不是自負,而是完全了解自己在眾天使將軍心裡的重要性,格里西亞毫不猶豫地說出自己的推測,反正自己要求的對象是薩拉伊瓦,這個為了打鬥什麼都可以做的魔皇根本不會在意所謂的生命危險,因為根本就不會死!

「期限多長?」果然,剛剛還用盡一切嘲諷手段,還擺明不想接工作的魔皇已經開始在談所謂時間問題了。

「最長不過就……半個月吧,至於確切時間,您到了那時候就會知道了。」格里西亞不太願意把話說死,也沒打算透露太多情報出去,即使眼前的是絲毫不會在乎他性命安危的魔皇,,「如果同意就立下契約,以戰靈族長──加利德法的名義,在時間到達之前在我身旁擔任護衛,直到我解除你的任務。」

伸出手,戰靈的少主把契約內容簡略而直接地說出來,甚至還動用了自家親長的名號,一來是為了提醒對方不遵守契約的風險,二來……大概算是為了讓自己心安吧,因為他知道,如今還存活在這個世界上,而且能夠讓薩拉伊瓦堅守諾言不背叛的,也只剩下加利德法和莉亞了。

「成交。」反握住細小的手掌,薩拉伊瓦不只是為了能和那些天使將軍打個痛快,也是為了讓好友重拾過去實力,朋友不多且異常重視友情的魔皇不管如何都不願意再見到摯友的逝去,哪怕是他自己先在對方面前殞落。

闇夜般的紋路從兩人的手心蔓延而出,不斷延伸直到到達衣服底下的肩膀位置才停下,在手臂外側形成一道不可違背的契約。

「好了,所以你現在要先去哪?」看都沒看衣服底下的印記,薩拉伊瓦隨意甩了甩手,也沒有要問對方目的和計畫的意思,反正這個只有腦子特別好使的小鬼也不會告訴他,他等著有架打就是了。

「去擄人勒贖。」計畫第一步順利完成讓格里西亞的心情挺好,整理了下爬山完有些散亂的衣服,像是在說等等要去吃什麼一樣,自然地宣布自己下個動作,當場又接收到一個看神經病的眼神,「我可沒有在開玩笑,接下來要找的幫手是最麻煩的,可能比您這位魔皇大人還難說動。」

或許是因為契約,也或許是因為自己現在已經沒什麼好顧慮,現在的戰靈少主面對薩拉伊瓦的態度比以往更不拘謹,甚至是有些隨便的地步,當然還是可能有其它原因,只是當事人並不想去探究,不論是或否,這答案對於現階段都是無意義的。

開啟足以納入兩人的傳送陣,格里西亞並不擔心薩拉伊瓦不配合的可能性,現在自己要去的地方沒有足以讓他遇到危險的因素,即使對方真的擅自離開,契約的存在也能讓他隨時把這保鏢找回來。

果不其然,無聊到甘願跟著疑似腦袋壞掉小鬼的魔皇任由格里西亞帶往目的地,只是連魔族之皇都感到無言的是,他們現在所處的地方是原世界,而且還只是個公園,眼前還有一個疑似是給小孩玩的遊樂設施,沒記錯的話那個動物造型好像叫做大象。

「竟然是這種地方嗎……幸好現在不是暑假。」同樣也有些無奈,格里西亞一副不是自己主導目的地的語氣說著,就這麼在一臉莫名奇妙的薩拉伊瓦面前隨意坐上不遠處的鞦韆,有一下沒一下地晃著,似乎那只是個休憩用長板凳,而不是十歲左右兒童專用的遊樂設施。

「你到底在玩什麼把戲?」已經與孩童時期相隔許久,千歲以上的魔族一點也不打算模仿似乎開始懷念童年的天使,選擇靠在鞦韆旁的直立鐵杆上,距離近到若是鞦韆上的人真的盪了起來,就可能被擦撞到,「難道你把綁架對象設定成還在流鼻水的五歲小鬼?」

「當然不可能,只是在這裡等最快罷了。」格里西亞承認自己坐上鞦韆只是因為太無聊了,雖然在腦袋真正查覺到這種不應該有的情緒時,身體就已經完成動作,不想讓對方查覺到自己的異常狀況,金髮天使選擇放棄掉一些無關緊要的尊嚴問題,反正現在附近也沒人,不用擔心丟臉。

至於某個以攻擊、挑釁他人,進而換得打鬥機會的魔皇對他的觀感……正在等待目標的年輕少主根本沒打算擔心或在意。

維持坐著的狀態俯身隨意擲起一把沙,格里西亞在上面附著些微的光屬性,閉上眼數秒便微微鬆開手,以順時針的方向劃著圈,閃爍金色光芒的細沙從細縫滑出落到地上,形成一般人看不懂的圖形,待最後一粒沙落地後,睜開的蔚藍中夾雜不意外的神色與難過的情感,「果然還是這樣嗎……

嘆了口氣,天使少主招來稍強的風吹散方才用來占卜的沙,那當中的訊息清楚指向一個結論,即使他極力尋找方法,最終結果仍是沒有絲毫變動。

所謂占卜,運用的材料是因人而異,古老民族的巫師所留傳下來的方式,大多都是經由自然之物占出古今之事,只要有心,即便是摸不著形體的風也能成為理想道具,更別說是隨處可見的沙土或水了,在找到薩拉伊瓦之前,格里西亞就已經運用所有眼前能見之物做過預占,而現在這種結果,只是更加深了金髮天使要繼續下一步的決心。

「你的誰要掛了?」站在一旁看完整個過程的魔皇打了個呵欠,說出來的話非常直白。他不是主導占卜的人,也不知道這天使小鬼想知道誰的未來,不過就結果論來說,這是個凶卦,講明白一點還是個大凶,不管那個對象是誰或哪些人,都絕對難逃一死。

「和你沒關係。」蹙起眉,心情正不好的格里西亞隨口回了一句,反正事實上也是這樣,魔皇的逆麟他清楚得很,而且也沒計畫要做自家親長相關的占卜,或許是逃避,但如果有了其他透露出失敗訊息的線索,一般人都不會視而不見,不讓自己有回頭路的天使不打算讓自己有任何動搖。

「隨你高興吧,不過要是最後你掛了,記得別叫我幫忙收屍。」勾起唇露出諷刺的笑,薩拉伊瓦自己多少有預感,眼前天使小鬼要做的事一定跟平安沾不上邊,就算不喪命也會有嚴重後果。

死亡並不是最可怕的,許多人都懼怕死亡,但對他們這些已經活過長久歲月的人來說,有很多事比失去性命更能使人痛苦。

「這種事不用勞煩您這位魔皇大人。」皮笑肉不笑地回應,格里西亞隨手甩出暗屬性的鎖鏈,當鎖鏈尾端探入某個草叢的同時,一陣驚呼從裡頭傳出,然後聲音的主人被整個拉了出來吊在半空中。

「褚學弟,不要以為在遊戲裡練過隱匿技巧就能在現實世界對我派上用場,另外,偷聽是很糟糕的行為,你的代導學長沒教過你保留他人隱私嗎?」

「呃、對不起太陽學長,但是你們兩位怎麼會……?」褚冥漾承認他是因為見到這兩個百分之兩百不可能和平相處的「人」才決定先觀察情況,當然另一個原因是那些光明騎士社的學長們正在拼命尋找這失蹤的天使少主,只是現在還沒通知到人,自己就已經被抓住了,看太陽學長的表情跟剛剛關於死亡的談話,自己說不準還會吃不完兜著走。

不知道找學長來有沒有用?至少自己只會被踹幾腳巴幾下頭……

「暴力」精靈跟「血腥」天使比起來,還不夠強的小妖師寧願選擇前者。

「不用問,你之後就會知道。」讓只能在半空中晃的可憐學弟重新接觸地面,格里西亞在對方剛鬆口氣的瞬間操弄暗屬性綑住人,某個身體能力跟人類差不多的妖師雖然沒就這樣摔個狗吃屎,但也免不了讓後腦被撞得暈眩了下,然後被某天使的小法術弄暈了過去。

「擄人勒贖?」挑起眉,薩拉伊瓦指了指曾對自己開了一槍的小鬼頭,他還記得這小傢伙是妖師一族的,也是他好友凡斯的後代,但就只是這樣而已,沒有任何喜惡之情。

而要是自己身旁的天使不主動出手,薩拉伊瓦覺得自己大概也不會主動揭穿,原因大致上有兩個,一是如果格里西亞連這種程度的竊聽者都發現不了就太蠢了,二是自己從來就不怕行縱被發現,若是能找多一點人過來陪自己打,那麼好鬥的魔皇說不定還會樂見其成。

「是啊,現在條件達成了,先走吧。」他可沒打算在主動去找對方之前就被抓到,現在這個地點的話,會來的恐怕是那個嘴上不說,實際上很疼弟弟的惡魔巡司吧,如果沒記錯,這時間七陵學院的學生大都是空堂。

抱起暈厥過去的學弟隨便扔給一旁閒閒沒事的魔族,絲毫不想浪費力氣的天使又開啟了傳送陣,在前往真正要去的目的地前,他還有一些計畫要執行。

 

 

褚冥漾再次醒過來的時候,眼前的藍天白雲和樹梢嫩葉讓他差點以為自己已經升天了,正想著自己這次是不是真的要在阿嬤隔壁找房子定居,眼尾就看到閃亮亮的金色飄過……

「太陽學長?!」猛地坐起身,妖師少年發現自己其實是躺在看似蜘蛛網、而實際上應該是吊床的中心,所以才會以為自己飄在空中,但剛剛瞥見的卻不是心裡所想的天使,而是一個陌生的「人」。

「主人還未歸來,請褚先生稍安勿躁,若是引起不必要的騷動,我只好選擇下下之策。」和身為創造者的天使相同,安穩坐在一旁的使役擁有一頭燦金的頭髮,連長相都與格里西亞有些神似,只是那雙淡然而冷漠的雙眼是純黑的色澤。

「意思就是會再把我敲暈是吧……」跟這些火星人相處了幾年,褚冥漾已經大致能推測身邊人的思考模式,簡單來說,就是最直接而且簡便的方法最受他們青睞。

「您能了解便好。」點點頭,妖師沒有任何修飾且直接的推斷使金髮的使役省了不少事。

「那……我能問些事情嗎?」看對方應該不會突然衝過來敲昏自己,褚冥漾試著繼續了解狀況,「太陽學長怎麼會跟魔皇……?」

這兩人會搭在一起真是不可能的事情,他們之間的冤仇可是嚴重到其中一方情緒一來就會宰了另一人的地步,因此某種程度牽涉在當中的妖師少年十分在意背後原因。

要是他的預感沒錯,這兩人搭在一起絕對和天使學長突然逃家逃學有關。

「主人與那一位訂下協議,雙方各取所需,時間到達契約便解除,這是主人交待能透露的部分。」絲毫不意外妖師問起這件事,金髮使役說出自己被允許告知的線索,「另外,主人也託我詢問褚先生的意願。」

「呃、要問我的意願?」完全就是被綁架來的妖師覺得很莫名,自己都被綁來了,還需要問意願嗎?

「是,主人希望在事情結束過後,將我配給於您做為個人專屬使役。」

……啊?」聽到對方的發言,褚冥漾覺得自己腦袋被引爆了一張爆符,好一陣子無法正常思考。

把使役送他?免費嗎?不對、重點是這可是太陽學長的使役,能力絕對是掛保證,結果竟然要送給他這個小小路人甲?!

「若褚先生不願意,主人也叮囑過要找足夠強大的妖師能力者做為新任主人,褚先生以及您的姐姐與妖師族長都是理想範圍,其它人選不在考量中,要是無法接受,就請將我銷毀。」

「欸?等等,這是強迫推銷吧?!」被銷毀這兩個字拉回思考能力,褚冥漾反射性吐槽了句,才想起事情不是自己說的那麼簡單,「要是然他們真的沒有接手的打算,你甘心就這樣被銷毀掉?」

雖說不上來,但年輕的妖師認為眼前的使役同樣是生命,可對方卻好像不在意活不活這件事。

「主人已經向我表達過他做法背後的原因,若沒有合適的主人,我的存在只會反噬其它使用者,因此銷毀是最快方法。」依照格里西亞所交代的說清楚事情嚴重性,新生的使役並不太在意自己的存亡,只要自己不妨礙到主人的目的就好。

「但是那個、我得先問問然跟冥玥……」知道自己不可能有能力駕馭太陽學長的使役,褚冥漾直接把自己從候選名單中剔除,並直接打算拿起手機聯絡自家親人,只是卻找不到自己的通訊設備,「欸……?」

「在找這個吧?」聽了有一段時間的天使從另一邊的樹幹後現身,手上是原本屬於妖師學弟的手機,但是在讓對方看到之後,馬上又收回衣袍內,「褚學弟,你忘記自己現在是被綁架狀態嗎?」

……那太陽學長你又只是為了送使役綁我來的嗎?」死目看著自己的手機消失在對方口袋裡,褚冥漾覺得自己真的搞不懂金髮學長到底在想什麼。

「當然不是,抓到你是為了之後行事方便,只不過我在你睡覺期間還跑了其它地方。」沒說出自己還去了哪裡,格里西亞小小打了個呵欠,接過使役遞上的食物坐到褚冥漾面前,「言歸正傳吧,你都沒發現諾提身上有什麼不一樣嗎?」

「什麼不一樣……欸?」滿懷疑惑地定睛一看,褚冥漾發現某個讓人意外……而且毛骨悚然的訊息,「太陽學長你怎麼會……?!」

「那不是重點,不過以各種方面來考量,我個人希望你來接手。」直接打斷褚冥漾的問句,格里西亞十分果決地說出自己要說的話。

他這個使役因為一些原因,在各種方面上太過冷漠,配上已經十分擅長算計與壓制人的那兩人不是什麼好事,私心來看,還留有「普通人類」方面情感的褚冥漾才是最佳選擇,至少能試著讓諾提變得更有感情一些,他自己已經沒那個時間了。

「但是……

「不用擔心妖師族長,諾提能力很高,直接對上持有二階段幻武的你也不會輸。」言下之意就是,單單一個使役都能打趴全力以赴的褚冥漾,妖師族長不用擔心自己的弟弟收了個能力不足的使役。

……我會試著去說說看。」暗自哀悼自己實力連使役都打不過後,褚冥漾幾乎都要落下兩行淚,不過現在不是說這個的時候,「但學長你到底在計畫什麼?連審判學長他們都不找,還偏偏找了那個魔皇……

「這就是接下來要說的事了,不過不是只說給你聽。」示意坐在一旁許久的使役再拿出一份食物給妖師學弟,格里西亞才開始解決自己手上那份,「先吃東西,要是讓你睡了整整三天沒進食,進入妖師領地後我大概先被關個一周再放出來談判。」

……」認知到自己原來睡了整整三天,褚冥漾就算想抗議也無法開口,除非他想從七層樓高的樹上被丟下去,只好開始努力填飽肚子,而身旁的使役不愧是戰靈少主家出產,竟然還自動遞上了乾淨樹葉裝著的天然蜂蜜水,要是還沒被告知剛剛的接收要求,妖師少年恐怕都會開始幻想自己能有個萬能管家該有多好。

吃飯時間造成了微妙的安靜狀態,不過和優雅吃食的金髮天使比起來,黑髮妖師吃飯的速度稍微快了點,主要原因除了是想知道來龍去脈外,也是擔心自己失蹤三天,老媽會扭下他耳朵老姐會剝他皮。

 

「你吃再快我也不會加快速度,省省吧。」瞥了眼越來越快的學弟,似乎是打定主意要趁現在好好休息的格里西亞又繼續跟一旁的使役拿食物,反正這三天來他家使役做了不少,可以趁現在好好填飽肚子,接下來恐怕有幾天都不能好好吃東西了。

「太陽學長你反而才是太悠閒的樣子……」真的感覺到對方散發出這種氛圍,褚冥漾覺得這學長以前就很奇怪,但現在更奇怪,一下子認真無比一下子又悠閒過頭,好像一個不穩定的天平一樣,一下偏左一下偏右,沒有一個平衡點又反覆無常。

「看來你不只眼力不錯,也擅長觀察別人。」頓了下才勾起笑,格里西亞站起身,無視現在自己的立足點只是張吊網,平衡感十足地整理好衣服,「不過下次就算觀察出來也不要隨便說出口,要是我想滅你口,你現在就已經屍骨無存了。」

不自覺顫抖了下,褚冥漾直覺認為對方說的是真的,而且只會在兩大魔王對峙時產生的殺氣壟罩在自己身上時的感覺……很可怕,讓他想起安地爾有幾次想置自己於死地時的感受。

而且不只是殺氣,他還感覺到一種很熟悉,但是完全不想回憶……或是聯想到那是什麼的東西……

「好了,不說廢話了,走吧。」以眼神示意諾提進行下一步,對方也在下一秒走到網的邊緣平舉起右手,不細看就無法辨識出的蛛絲從袖口蔓延出來,一絲絲編織在一起成為一條看來也不怎麼堅固的繩索垂直落下。

原來真身是蜘蛛嗎……難怪吊網也跟蜘蛛網一樣構造。

默默地做了腦部運動,褚冥漾一直到被稱為諾提的使役放完絲線,縮小成為一隻有著黑色紋路的金色蜘蛛回到格里西亞肩上後,才後知後覺地想起天使學長為什麼不用翅膀而要垂繩降落地面這個問題。

當然,他也沒有問出這問題的機會,因為某不知道為什麼不飛的學長直接一手抓著他,一手抓著繩子高速往下垂降。

「哇啊──!」

 

「你就不能學著安靜點嗎?」輕揉了揉自己的耳朵,總算知道為什麼自家戀人沒事就喜歡踹這個代導學弟,格里西亞自己也很想給這小學弟來上一腳,都已經入學幾年了竟然還沒適應高速降落,剛剛放血的時候竟然又叫了一次,真的很吵。

「學長,沒有正常人突然被放血還會默不吭聲的……」下意識揉了揉剛剛被劃了一道口子又被治療好的手臂,小妖師哀嘆著為什麼身邊的人都不顧他意願自己動手,就算法陣只要在不指定地點的情況下滴上血就能到關係最近的血親身邊,也不代表百分百會到達妖師領地內啊……結果還真的就這樣被這這天使學長賭對了!

「我們剛剛落腳的地點已經離這裡不遠,你以為你的血有弱到讓我們被傳回原世界去嗎?」優雅地白了眼雖然有常識但不太懂應變的學弟,格里西亞不禁覺得對方學的速度實在太慢,連這種變通點都不知道。

「事實確實如此,不過還請太陽殿下下次遵循正常管道進入。」第三人的聲音無預警地出現,打斷了某個小妖師想回應的話,身為房子主人的妖師族長帶著微笑注視兩名訪客。

「然?」慢了一拍才做出反應,沒想到自家表哥會這麼快就出來,褚冥漾第一時間想到的就是自己會不會被算帳,妖師族長的黑氣可不是鬧著玩的。

「事態緊急還請見諒,你的提醒我會謹記在心。」勾起完美的微笑,天使絲毫不把對方的警告之意視作威脅,只表達下次不會這樣闖人大門。

「確實是很緊急……」收起笑容若有所思地看著眼前的天使少主,和只有感覺到某種「不一樣」的褚冥漾相比,身為族長的然很快就大概知道對方為什麼要登門拜訪妖師一族,「但恐怕你找我們沒用,你這狀況拖得太久,妖師言靈也不是萬能。」

「這我知道,但事後處理應該是你們的職責吧?」毫不猶豫地回道,格里西亞當然知道自己的身體除非神蹟顯現否則難逃一劫,而他也沒有要祈求「神」的打算。

神近乎萬能,要使他恢復或許不是不可能,但想到相對的代價和他的老師……得到過一次新生命的天使少主完全不考慮嘗試那種方法。

「真是不客氣,不過接下來的你就進來說吧。」沉默地看著初次來訪的天使許久,或許是妥協也或許是其它原因,妖師族長選擇將強行進入的兩人請入屋子。

他有預感,這次事情過後……天使少主的同伴會很想將妖師一族剷平。

 

 

「所以你搞定了?」蹲在某個小湖邊,無聊到正在玩打水漂的魔皇轉頭看向分頭行動好幾天的天使,對方身上的衣服已經不是白色系的衣裝也不是黑袍,而是完全不適合野外冒險的長大衣和斗篷,頭髮甚至都還收在斗篷內,只能看得到頸部以上的燦金色。

自從訂下契約然後抓到褚冥漾後,薩拉伊瓦就有一周的時間沒見到這個他應該保護的對象,但絕大部分原因是因為對方堅持單獨行動,想來先找到他也只是提前先做個保險而已。

「剛結束跟最後一組人的會面。」在跟然商討了約莫兩天後,因為一些人手上的需要他們又去其他種族部落拜訪,這樣一耗就又多花了好幾天,格里西亞連衣服都不得不換了一套。

「我看你把自己搞死之前就會先累死。」挑眉看著顯然沒睡幾小時的格里西亞,即使沒跟對方真正相處多久,薩拉伊瓦也能看出這傢伙根本是個工作狂,要是沒經驗的人早在熬夜第三天就倒下了,哪還能撐個一周?

就這點來看,對方或許真有加利德法那種在戰場廝殺幾天幾夜的潛力。

「在該做的事情做完前,我不會先死的。」淡淡瞥了眼十分悠閒度日的魔皇,天使少主承認自己很累了,即使已經準備好各種預防措施,現在也不過只是暴風雨前的寧靜,「那東西」的侵蝕越來越快,他幾乎每分每秒都能感覺到某種東西在蠢蠢欲動,蠶食著他自己的意志。

所以他不能睡,睡了就等於是在創造空隙。

「要不要休息隨便你,不過你帽子還是罩上吧,快遮不住了。」看到某種異樣的顏色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從天使頸部左右的髮絲往上蔓延,覆蓋過閃耀的金色直到耳下的高度才停止,魔族瞇起了眼提醒對方。

這種東西他很久以前看過,沒想到真有人拿這個當攻擊手段,通常不是自以為能駕馭就是腦袋壞掉的人才會做這種事。

……」在薩拉伊瓦提醒下才注意到頭髮又被墨色占據一大片,格里西亞默默拉上兜帽,前一晚的記憶又竄回腦海中。

灑落而下的月光,凋零散成灰燼的花……

他身上屬於正常生物的情感正慢慢消失,當那一刻來臨時,他是否能夠按照計畫進行,而不是讓那種不正常的情緒左右自己的行為?

但話又說回來,還能擔心這些的他……或許還可以安慰自己仍保持著情感吧。

 

端詳著身心俱疲,而且顯然開始陷入茫然無助狀態的天使一會,魔皇突然又繼續開口,「我改變主意了,你現在給我躺下睡覺。」

……你在開玩笑嗎?」一秒從內心當中的糾結脫離出來,格里西亞一副看到人魚在天上游的表情看著薩拉伊瓦。

「誰跟你這個小鬼開玩笑,不要忘了你答應過我的報酬,要是你提前掛了我上哪要酬勞去?還是你以為我會被你打掛?想太多。」眼裡只有強者的魔皇不會在意區區一個天使小孩,但格里西亞是能讓他好友恢復原狀的機會,不只天使少主本人,魔族之皇同樣說什麼都不會讓計畫出現意外,「或者是你要我現在打趴你也可以,來啊,看看你變多強了,能讓我花幾分鐘打垮你。」

「這可是你說的。」一反剛才宛如見到不可思議事件的表情,格里西亞突然像是換了個人似的,勾起挑釁般的笑容,兜帽下藍色的雙眼竟也在蔚藍與漆黑間不斷交替變化,「這下倒要看看打不死的魔皇是不是真的沒辦法喪命。」

「有辦法試的話歡迎你來呀。」站起身,薩拉伊瓦同樣準備好打架的準備,雖然照對方的狀態,這應該會是某種程度上的殊死戰。

不過他還是會稍微手下留情的,應該。

 

……這裡剛剛到底怎麼了?」依照約定來到會合的湖邊,要不是諾提百分之百確定天使少主在這,褚冥漾都要覺得這邊已經沒人在了。

誰來告訴他原本鳥語花香春光明媚的森林小湖周圍會變成像是被大火肆虐過的地方!

「打了一架而已,還有這些可不是火燒的,是用炸的。」一字不漏地把褚冥漾的吐槽聽完,身上衣服破了好幾個明顯是被貫穿過的大洞,剛運動完的魔皇心情還不錯,雖然力量增強的原因不太好,但那個天使小鬼確實他覺得──這一架打下來沒有失望。

「主人!」找到完全昏迷過去,身上衣服完好性不比魔族好多少的天使,蜘蛛使役第一次露出驚惶表情,上前第一件事就是檢查對方是不是還安好。

但和狼狽外表不同的是,格里西亞的睡顏看起來十分平靜安穩,一點都不像是經歷過一場惡戰。

「請問是您打他還是你們兩位對打?」雖然兩邊的外表都同樣狼狽,但褚冥漾還是忍不住問了這句,沒辦法,誰讓魔皇是不死之身,跟這個怪物級別又死不了的魔族比起來,一旁的天使少主還比較讓人擔憂。

「當然是對打,不過他疲勞過度兼比我弱才變成那副樣子,你搞不好還得感謝我讓他睡下去,不然那小子一個失控就可以讓你進冥府。」打了個呵欠,薩拉伊瓦沒說出自己「剛剛其實也真的被打掛了一次」的事實。

不過……或許再練個不過百年的時間,這個小少主也能成為頂尖強者。

說來或許奇怪,不管是以何種形式,經過激烈碰撞的兩方經常能在過程中理解到對方不自覺透露的某種訊息,那是一種全心投入其中才能體會的感受,比起當年不得不殲滅噬月血魔,甚至得一而在、再而三殺死他的加利,這年輕天使所透露出的情感更加複雜矛盾且反覆,使出的招數也因此而常常無預警變化,好幾次看似點到為止的攻擊在最後一刻成為殺招,要不是對手是他,恐怕都會死上好幾次。

也因為如此,在真正對戰過後,薩拉伊瓦才有辦法探知到這之前無法探查到的東西。

他得收回前言,加利德法和格里西亞不愧是直系血親,同樣都是以保護所愛之人與履行自身職責為優先的笨蛋,只是這次大概是最後一次了,要得到什麼就必須有所犧牲,而這次犧牲的東西……會為不少人帶來極大動盪。

抖了一下,聽過說明後知道所謂「失控」是怎麼一回事,褚冥漾深深覺得這天使學長真的不正常,其他種族遇到這種事根本不用這麼久才變化,對方竟然可以花這麼多時間處理各種事還不直接暴走。

看金髮的使役把天使身上的髒汙和不整齊的地方都整理乾淨,小妖師也只能選擇坐在一旁等待,就算看到漆黑的顏色壟罩住天使的長髮,也一樣無能為力。

他能做的,只有在最後那一刻,見證一切……

 

※※※※

 

「主人,最外圍的结界已被跨越。」在盆地中心建立的臨時據點中,金髮的使役根據自己的感覺向對方報告,畢竟那只是以他的力量做出的纖細蛛絲,主要功能僅是警示並非阻擋。

「知道了。」好整以暇地撐著頰在白紙上繪製繁複圖形,顯然不太在意的天使毫無一絲停頓,紙上的線條連零點一釐米的誤差都沒有,完美地對上應該連接的點,完成應有的形狀。

「去把這些布置在周圍,一張都不準錯。」隨手將最後一張成品疊到一旁至少五十公分高的紙堆上,格里西亞把自己的成果推給正為自己倒茶的使役,讓人難以相信這疊複雜度一張比一張高的圖形僅用了不過一小時就繪製完成,「叫褚冥漾一起去幫忙,我看他也挺閒的。」

「是的,主人。」抱起那疊已經能抵到他下巴的法陣圖,諾提計算著自己再加上褚冥漾的幫忙需要花上多少時間,雖然那名不成熟的妖師應無法派上太大用場,但多一人幫忙是一人。

 

「你準備的也太多了。」跨越空間進到黑髮的天使所處的房間,薩拉伊瓦坐上另一張椅子翹著腳,還直接把不久前離開的蜘蛛使役準備好、原本是給天使少主的茶一飲而盡,「果然天使都是種神經質的種族。」

「有備無患,誰讓我跟某人一樣閒閒沒事。」眼神掃過不請自來的魔皇,格里西亞話裡滿是諷刺。

「這還真是讓我難過,明明我身兼讓你乖乖睡覺的重責大任,當初是誰千方百計要找我當護衛的啊?這下根本成了保姆了。」臉上笑容仍然維持著,薩拉伊瓦持續這陣子自己常常會做的消遣娛樂──聊天、挑釁、打架,然後把某昏迷天使扔去睡覺。

要不是有架打外加死不了,他恐怕都要直接辭職不幹,他的職位名稱是護衛,不是家庭看護。

「呵,昨天腦袋被打出好幾個洞的還不知道是誰呢,要不要幫你檢查有沒有東西沒長回來?」相較之下,彷彿被傳染好鬥習性的格里西亞倒是滿滿惡意,最近這幾次的廝殺已經完全是墨髮的天使佔上風,卻還是讓某種程度上十分壓抑的格里西亞有一定的紓解,甚至能夠安心地好好睡上一覺。

──否則這周遭大概會變得一片荒蕪。

「詛咒一樣完美運作,不用擔心少了什麼。」搧搧手,已經開始感受到殺意的魔皇難得決定暫時罷手,他今天不是來跟格里西亞找架打的,「倒是再來呢?你把他們都分散了我去哪裡找人擋。」

不論是薩拉伊瓦或是格里西亞都能感覺到,原本集中在一處的「討伐軍」無預警分散到了各種不同地方,而且似乎都被什麼絆住了,只有少數幾組人馬前進速度偏快。

「這就不用擔心了,將軍們基本上都還是在鄰近地區的。」纖細手指點了點已經空無一物的桌面,桌面瞬間出現整個地形的立體圖,還附加上了所有在這範圍內的人名甚至狀態,如同格里西亞所預想的那樣,戰靈的將軍們基本上沒有被拖慢腳步,而且也跟公會人馬的行動完全無關聯。

即使戰靈天使已入世,也沒有以種族身分加入公會成為其中一員,他家將軍們完全有理由能夠以「要私下處理家務事」為由單獨行動,因為公會直到現在還對他們一族感到愧疚。

「你畫那一疊出來就為了這個?」挑起眉,雖然分散敵軍不是說無意義,但這種事只要他隨便一動手就能辦到,因此薩拉伊瓦有點不太能理解。

「殺手鐧要留到最後才能公布,不然就太無趣了。」勾起唇,很滿意自家使役的辦事效率,讓他光坐在原地甚至不用使用感知就能知曉全場情形,要不是聰明又冷靜兼強大的使役要做出來得花上好一番功夫,格里西亞都想再做兩個出來讓自己輕鬆點,不過理想與現實依舊有差距,像諾提那樣的再出現兩個,就算是他也不知道該怎麼做善後處理,「時間差不多了,你就去吧,盡量別讓將軍們以外的人發現你。」

「要求也太多。」撇撇唇,實在不喜歡打架還得綁手綁腳,不過機會難得,薩拉伊瓦也沒再做更多抗議,「我走了,別讓我回來的時候看到你已經掛了。」

「不會的。」看著薩拉伊瓦逐漸消失的背影,格里西亞笑著,不是剛才那種諷刺與挑釁的笑,是參雜著一點小詭計……以及一絲落寞的笑,「我保證你會是最後在場的人之一。」

只是在場的原因是什麼,他就不能保證了吶……

整理了下心情,身上除了墨黑外再也找不到一絲亮麗色彩的天使開啟傳送陣,前往他的目的地。

 

「呃……諾提?太陽學長有沒有說這種時候該怎麼辦?」看著眼前明顯殺氣騰騰的一票人,褚冥樣簡直是欲哭無淚,眼前的人幾乎都是公會成員就算了,還有八成是反妖師派,而且一副就是他這萬惡妖師讓天使少主墮入黑暗的眼神……冤枉啊!明明他才是被綁架來使喚的,罪魁禍首還不知道在哪邊消遙呢!

「主人交代過,不可讓閒雜人等妨礙他的計畫。」抬手放出絲線擋住敵軍前進的路,深知自家主人對這計畫的重視程度,金髮的使役不打算讓事情出現任何變數。

「噢……」聽見這話,褚冥漾也只得乖乖拿出米納斯,反正這些人對他的仇恨已經夠高了,不差這一筆,更何況,他不想浪費掉天使學長的苦心安排。

而眼前的敵軍顯然不想讓他們有更多交談機會,ㄧ瞬間就是各種攻擊撲天蓋地的襲來,讓小妖師不得不先展開水幕擋去大部分自然元素類的攻擊,只是在他意料外的是,ㄧ些實體攻擊的武器也在觸碰到水牆的時候融化成看不出形狀的東西,連有些想直接採取近身戰的人的幻武兵器也被融出好幾個缺角,讓他合理懷疑自家幻武的強酸值又提高了。

『戰鬥中請別多想別的事。』顯然把自己的想法聽得一乾二淨的女性聲音傳進腦袋,褚冥漾無言之餘也無法再多說什麼,已經有三人進行短距離的瞬間轉移出現在自己身側,兩個被諾提給分擔走,剩下那個提著彎刀就直接殺過來,大概是看準他手上的槍無法近距離纏鬥。

如果真是這樣,他大概也不用自告奮勇過來這了。

「米納斯!」瞬間把掌心雷轉到二檔的來福槍,褚冥漾利用槍身擋住殺氣騰騰但速度有待加強的彎刀──每天被某殺手搞偷襲兼時不時看飯團控耍刀可不是都沒用──然後一個回轉以槍托往對方太陽穴狠狠撞上去,當場把人給敲昏過去,接著又轉回掌心雷對著水幕外一些看起來在蓄集能量準備放大招的人來個幾槍,當然都是避開了要害,不然會有很多麻煩。

「該死的邪惡妖師!強擄戰靈的少主倒底想進行什麼陰謀詭計!」一名還沒受到創傷的公會成員開始在外面叫囂,看起來倒不像像是對妖師有深仇大恨,反而只是個看大家都反妖師,而自以為一起討伐「邪惡種族」很帥的原世界出產人類。

「你要這樣認為我也沒辦法,不過我不能讓開,能請你們乾脆放棄嗎?」嘆了口氣,感嘆現在一大堆年輕人真的只會跟著「潮流」走,也從不試著查明背後真相跟相關資訊,褚冥漾暗暗匯聚力量,計畫著先讓這票人失去反擊能力。

不過一旁的蜘蛛使役倒是沒那麼好興致來商談,比水幕還要更早準備好的蛛絲纏住所有非友方的人,上頭似乎還有特殊毒素,他連多發一個睡眠彈的必要都沒有就看到那些人通通昏迷過去。

「比起勸說,現階段應該還是以擊潰敵方為優先。」無聲無息地就解決掉兩人,外加暗算掉全場的攻擊者,諾提仍是很有禮貌地勸告眼前的未來主人,雖然為了顧慮對方的感覺,他使用的毒並非致命性毒素。

「啊哈哈……我知道了。」乾笑幾聲,平時已經習慣照然的話隱藏大部分實力,妖師少年差點忘記現在不是把人打走就沒事,要是不小心的話可能會直接被殺掉。

「光是知道可不行喔,漾漾。」突然,不屬於在場任何一人的聲音伴隨一支力道十足的箭射了過來,一下就讓防禦攻擊兩用的水幕給瓦解,還差點插在某妖師頭上。

……千冬歲?」嘴角抽蓄地看著紅袍友人剛收弓的樣子,褚冥漾深深覺得最近自己運氣真的很不好,他寧願再對付幾批「正義的反妖師集團」,也不要跟這些火星人打,不然有幾條命都不夠。

「沒想到我們會過來嗎?你失蹤好幾天,我們都擔心你被怎麼了。」跟嘴上說的不一樣,剛剛才射了一發殺人弓箭的紅袍又搭上了另一隻箭,要不是感覺不到殺氣,褚冥樣都要擔心對方是不是真想把他幹掉,「結果你竟然成了反派手下……冰炎學長會把你種到地心裡喔。」

……靠!他都忘了大魔王不只一個,太陽學長變成這樣,除了那票聖騎士學長跟天使將軍外,還有一個會直接暴走的精靈啊!

最近要煩的事情太多,被提醒到這件重要的事之後褚冥漾真的開始抖了,不過如果是學長的話,應該會直接去找太陽學長吧……不對,一定會去的!他要用妖師力量全力祈禱!

「漾漾你要不要直接投降比較好?」

「哇!」無聲無息出現在旁邊的聲音讓他被嚇到往旁邊跳了一步,才後知後覺地想起那是他們的消失友人,不過在認真看過之後,褚冥漾真心覺得還好自己有往旁邊移動……

「萊恩你才是把頭髮綁起來好不好,我很怕等等被你砍成兩半。」勸降為甚麼要拿著雙刀啊!而且還不把頭髮綁起來,其實你是真的要幹掉我對不對,其實千冬歲是誘餌吧?!

「歲說不要綁,這樣成功機率比較大。」某個永遠都不承認自己會消失的消失人很無辜地說道。

千冬歲,你夠狠!

「所以其他人呢?」為了不讓眼前兩人再繼續出招,褚冥樣很逃避現實地轉移話題,只是得到的回答讓他有點意外。

「我也不知道,有來的人全部都被分散了,這個團體是我目前看到最多人的。」踢了踢腳邊昏迷的人之一,無法探知這整個盆地狀況的紅袍也覺得有點棘手,那個太陽殿下的手段果然很完善,這一群都是沒有太大能力的人,就算只有褚冥漾一人也不見得會被打敗,「漾漾,你真的不知道太陽學長想做什麼嗎?」

……我現在不能說。」抿抿唇,面對這問題他不知道該怎麼解釋才好,而且也不能說,要是情報提早洩露,整個計畫都可能被打亂。

「那就只能直接用武力逼供了?」

「不會這麼簡單讓你們得逞。」一柄長劍掠過褚冥漾的額側揮出,一道劍氣襲向持弓的紅袍,連射出的箭都被直接砍斷,沉默許久的使役握緊手中的劍,十分認真。

「嗯,我們也是得盡力到底啊。」迫於無奈,褚冥漾將剛剛匯聚的力量凝聚成子彈發射,頓時四周佈滿水泡泡,雙方都知道那是什麼樣的東西。

「那好吧,這次不會再手下留情了。」

戰鬥,開始。

 

「你的動作真的很慢,這好像是你第二十次遲到了?」以問句作為開頭,格里西亞看著身上多少有些狼狽的戀人,似笑非笑,「明明只是些小陷阱而已。」

「少騙人了,你其實全都埋了殺人陷阱吧?」起初被強制轉移後就不斷遇到可以說是高難度的關卡,即使能力並不是一般黑袍等級,冰炎也還是花了好一番功夫,更別說這裡的地形跟他當初來時相差甚大,就算放出「冰」也馬上被空間中的透明結界彈回來,混血精靈殿下合理懷疑這都是眼前的天使少主故意為之。

沒錯,這盆地就是當初他們花費多日探查的自然之地,要不是又接收到這裡出現異狀的消息,精靈殿下也不會相信這裡又出現變故,事發原因還是失蹤十數天的某天使少主。

「如果殺人陷阱不小心殺到半精靈的話,那就是那個半精靈跟人類同等級囉?」刻意玩起了文字遊戲,黑髮的天使側頭一笑,配合對方提起長槍的動作,除了「光昇」與「淚湧」以外的兩個沙漏漂浮在身側,顯然就是要開戰的模樣。

「所以,你是真的要殺我嗎?西亞。」瞇起眼,冰炎感覺到眼前戀人的態度很是奇怪,自從真正開始交往後,他們之間雖會有鬥嘴打鬧,卻不會有這樣要取對方性命的宣言,再搭配上那黑髮墨眼,種種線索都讓他有不好的預感。

「嗯……你說呢?其實現在不管是誰我都想殺就是了。」說出能讓任何人瞬間繃緊神經的話,格里西亞隨意點了點裝有紅色液體的血漏,連放血的動作都直接跳過,裡頭的暗紅血液突然竄出,伸展到兩人四周拖出各種被派來探查或是攻擊的契約獸和使役,然後消失在不算大的玻璃球體中。

微微瞪大眼,不論是對方似乎完全沒有條件滿足就能驅動靈魂兵器,或是把身為光明種族的幻獸們當作敵人處理掉,精靈黑袍有一瞬間都要懷疑對方是不是根本不是格里西亞這個做事知道分寸的天使。

「我當然是格里西亞,戰靈天使的少主,公會的黑袍,還有……冰炎殿下的唯一交往對象。」笑瞇起眼,一點都不覺得自己做錯了什麼,纖長手指撫過剛吸進不少養份的「血令」,格里西亞證實著自己的身分,也不把對方嚴陣以待的態度放在心上,「反正雙面身分也不是第一次了,誰讓我上輩子也當過魔王呢?」

……魔王?」不太理解對方為甚麼這種時候要提這個,冰炎仍沒鬆懈下來。

「是呀,只是跟你認知的魔王應該有差別吧?」輕笑著,已經隨心所欲到連前世都扯出來,格里西亞依舊一副輕鬆的樣子,「說起來,我們那裡的魔王跟這裡的妖師挺像的,陰影和黑暗屬性,黑暗之地和封印之地,渾沌神殿和夜妖精……真的是很相似呢,而且也都是被眾人唾棄的存在。

像是怕沒有待過與自己相同世界的冰炎聽不懂似的,異常的天使開始細說著上輩子魔王的職責、渾沌神殿的存在與任務、自己成為魔王的原因,還有……來到這世界前的死亡之役。

「不知道這樣說……你是不是懂了呢?我和你是不同世界的人,上輩子是,現在也是,有光必定有闇,但光明無法接納黑暗,這道理你的妖師學弟可能更懂一點。

相較於一派輕鬆的天使,臉色變得難看許多的精靈藉著對方的提示得到某個訊息,而那是現在不論什麼人、什麼種族都無法解決的事,「……什麼時候開始的?

他不認為出這麼大的事,格里西亞會什麼動作都沒有,相反的,對方顯然在很早之前就知道了,否則不會消失這麼久的時間,而最後的結果也擺在眼前,不論眼前天使採取的手段是什麼,這樣的狀態都代表格里西亞沒有找到解決方法,也代表最後會有什麼令人痛心的結果。

「問得真好,還記得我們來到這裡的契機嗎?」獎勵似地輕拍了幾下手,被黑暗汙染的天使繼續自己的下一段話,「第一鬼王高手因不明原因出現在無開發之地,附加一堆鬼族和鬼門,雖然派人前往搜查卻一無所獲,還讓我們多了一身傷回來……不過真沒想到毒裡面附帶了一點禮物。」

「安地爾!」咬牙說出那讓他深惡痛絕的名字,原本就已經是見到就想殺的想法變成了絕對要找出來殺掉,冰炎散發出刺人殺意。

「不用這麼生氣,他短時間內都沒辦法有什麼動作吧。」嘴角弧度又上揚了些,想起不過幾天前遭遇到安地爾時的狀況,格里西亞忍不住出現某種程度的愉悅感,那個鬼王高手滿身是血,左手臂和右小腿被切除燒毀,連腦袋都差點跟身體分家的樣子真是讓他覺得很痛快,比在復活之前玩弄某魔皇的屍體還要來的有趣,特別是那種錯愕的表情……呵,訂下這契約真是好處多多,「至於你……難道沒有其他話想說嗎?我可是都特別安排好獨處機會了,不放下武器全部說完?」

見到戀人嗜血而滿懷惡意的笑,才剛得知對方愈發明顯的不正常的原因,冰炎無法說服自己放下武器,這是他第一次不需要拿黑袍職責來逼迫自己殺死朋友,只因墮入黑暗的天使讓他本能地感覺到危險……和鬼王同等級的危險。

「你已經有面對死亡的準備了吧?」冷下聲音,即便有千言萬語想說,精靈黑袍也不能放任私人情緒主宰行動,否則會增加更多犧牲者,也會打壞戰靈天使與外界的關係。

「真掃興,你只有這些想說?雖然其實也沒時間了。」算算時間,一些被絆住的人也該到了,格里西亞不意外地看著一個身影被打落在自己身後的土地上,聲音大到他覺得那人應該不死也剩半條命。

「你好像太狼狽了一點?」轉身看著大型坑洞內爬出的「人」,雖然揚起的塵煙阻礙了視線,卻也不妨礙他跟人對話,果然,已經非常熟悉的聲音從煙霧另一頭傳過來。

「爆發水準的天使將軍麻煩很多。」學著當初格里西亞拉攏他時說的話,薩拉伊瓦拍拍身上的髒汙又抹開臉上的血,臉上倒還是一副興奮的樣子,顯然是太久沒有全力打上一架,就算被打死也還是甘願繼續再去送死。

「噬月血魔魔皇?」不是第一次見到對方,但很意外魔皇會與天使少主站在同一方,精靈殿下慢了一會才感覺到上空傳來幾乎可以讓人一秒選擇逃跑的殺意,還來不及抬頭,數名天使將軍就已經安穩落地,而且也幾乎沒受什麼大傷。

「正是我。」才說了三個字就被紅金色的蝶群包圍,薩拉伊瓦選擇升空躲避,然後馬上被另一把巨劍迎擊。

而其餘暫時撇下戰鬥的戰靈天使見到已經不如以往金髮閃耀的天使少主時,都無法掩飾臉上的震驚,除了可能連格里西亞想毀滅世界都會當幫兇的魔天使將軍。

「小西亞已經決定放棄戰靈天使的身分了嗎?」異常認真而冷靜地問著,混有惡魔血緣且只在意格里西亞一人的魔天使說出讓同伴都感到詫異的話。

「或許是吧,這樣也當不成天使了不是嗎?」執起自己的一縷黑髮,格里西亞臉上是一種介於無奈和無所謂之間的表情,「不過卡汀茲將軍你可別公開說要當魔王屬下,會先被芙維可將軍他們揍扁的。」

「那麼,你覺得你不會被我們教訓嗎?西亞。」一個眾天使再熟悉不過,同時也讓格里西亞第一次變了表情的聲音傳來,即使是在戰靈天使族中也擁有排行前三的美麗外表,加利德法繃著臉出現在自己的將軍們都在的戰場,連在上空作戰的魔皇都免不了分心了下,差點被劈成兩半。

「親長大人……」聲音變得有些小聲,面對自己的親人,即使是被陰影染黑的天使少主也無法不正視對方。

「已經說過很多次,應該尋求人幫忙,不是自己承擔下所有後果,你為什麼還是不聽?我們不值得信任嗎?」近乎痛心地說著,天使族長當然知道自己的孩子已經回天乏術,但就是和大部分的父母一樣,他無法就這樣眼睜睜看孩子走向不歸路卻什麼都不說。

「我明白的,只是這次是無法照著您的話去做了。」露出苦澀的笑容,格里西亞當然知道自己至少應該告訴對方,但說了也不能如何,就算擁有能直接橫掃陰影力量的實力,他的親長也難逃陰影的詛咒,他不能再讓自己的親長受到其他傷害。

召來注有透明氣體的「聖封」,格里西亞在眾人嚴加防禦之前就讓白霧進行攻擊,掌管時間的力量瞬間制住了天使們的所有動作,只剩下魔皇與混血精靈能夠自由動作,外界也無從得知裡頭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你做了什麼?」落地後第一件事就是問出這句話,薩拉伊瓦還來不及跟加利德法說上半個字就看對方陷入不明狀態,頓時有那麼點緊張,畢竟他可從來沒有要傷害友人的意思。

「不用擔心,我只是履行承諾而已。」看著原先是他的親長所在的方位,格里西亞強迫自己收起眷戀之意,如法炮製地將白霧壟罩住魔皇後轉身看向同樣是自己最愛的人,「武器可以放下了……颯彌亞。

……」沉默看著天使戀人,冰炎感覺到剛剛那種懾人的氣勢已經消失,卻不知道西亞這樣的「正常」能維持多久,試探性走到距離對方僅僅一步的距離……他收起冰與炎的逆兵器後將人緊抱於懷中,「西亞……為什麼這麼做……

「不得不啊……精靈染上黑暗就回不去,這點天使也是一樣的。」閉上眼,格里西亞感受著戀人的體溫與氣息,這是他知道自己沾染上陰影後,第一次清醒而毫無防備待在別人的懷中……也應該是最後一次,「你會好好負起責任了結我吧?」

……你讓我過來就是為了這個嗎?」忍住想要拒絕的衝動,冰炎轉而問了另外一個問題。

「除了你好像也沒有別人適合。」低笑了聲,完全不想讓自己最後死在不相干的人手下,覺得至少讓自己選擇死亡方式也好,天使這麼回答,「不過最好要快,否則要是雷瑟他們來了會很糟糕喔。」

「他們太神經過敏了。」話語裡隱含一點不屑,可矛盾的是,冰炎突然也能體諒格里西亞那些兄弟了,格里西亞犧牲自己也不是第一次。

「我也有同感。」又笑了下,格里西亞輕輕推開自己的戀人讓人放開他,拿出了白金色且充滿光明力量的匕首,「你的長槍感覺就是很痛。」提起當年某精靈用棍身就把外校學生分成兩半的事,天使調侃著對方的武器傷害性。

「當年明明你的手段更誇張。」一點都不覺得自己的武器有什麼問題,冰炎仍然接過了那把銳利而致命的短兵器,表情充滿過去所沒有過的複雜。

「會說當年的人就代表已經老了。」這次真的忍不住笑了出來,黑髮的天使將手搭上戀人拿著匕首的手,神情很快轉回平靜,「記得要一刀斃命啊,我不想痛太久。」

……嗯。」握緊手裡的利器,精靈將手裡的刀刃往天使的胸口送去……

 

──本來應該要這樣的。

 

「你又想拋下我們去死了嗎!格里西亞!」充滿怒意的聲音伴隨著匕首被打飛的聲響出現,原三十八代十二聖騎全都到齊,還外加他們這世認識的許多朋友與親人,當然也包括實力根本不足以檔住這些人太久的褚冥漾和已經受傷的諾提。

「都到齊了啊……」看向多半是震驚,還有一些是氣憤或者是疑惑的一大票人,格里西亞斂下眼眸,似乎又在思考著其它計畫,「其實你們不要打斷反而會比較好的。」

「說什麼鬼話!你明明連一定得當魔王的時候都要繼續當太陽騎士,現在就只是變黑而已,有什麼好不能繼續活的!」已經不管現場不只有前世的同伴,鳳凰族大吼著要自家兄弟不准放棄生命。

「太陽,你明明說過十二聖騎士不會拋下十二聖騎士,難道現在要自己先食言嗎?」精靈與幻獸的混血兒語氣冰冷,彷彿下一秒就要丟出許多冰錐。

「要是陰影有這麼好解決,我需要搞出這麼多風波嗎?」似笑非笑地說著,格里西亞透露出連自己也無力轉圜的主因,當場讓除了褚冥漾及冰炎和蜘蛛使役外的所有人噤聲了。

陰影,所有學習過守世界歷史的人都知道那代表什麼,也知道任何種族只要碰觸到陰影,只有被轉換成黑暗存在的份,在場甚至已經有些人見過那種變化有多可怕。

而在眾人沉默下來的那瞬間,一股夾雜殺意與惡意的氣息使在場所有人反射性繃緊神經,甚至都還沒有察覺那出自於誰就進入戰鬥狀態,下一秒就被尖銳的風刃襲擊,雖沒人重傷,卻也免不了掛彩。

因為那是累積六百年的血化兵器所造成的傷害。

「都怪你們拖拖拉拉的,快速解決的好機會就這樣被浪費掉了。」單手握著受贈於魔天使將軍的「碧血誅心」,格里西亞為了拿出鐮刀而展開的羽翼上赫然充斥著漆黑的色彩,甚至連戰靈天使特有的金色光芒也消失無蹤,如同現在的天使一般……冷酷而黑暗,「現在要處理掉我只能靠武力囉?不過……你們也根本打不過我,怎麼辦呢?」

「除了打還能怎麼辦呢?也不能袖手旁觀啊。」有些出乎意料外地,說這話的並不是任何一個十二聖騎,而是理應在修養,而且根本不適合現在來到前線的人類紫袍,只見夏碎臉上掛著笑,似乎也不在意格里西亞所說的陰影。

「夏碎……」皺起眉,頓時無法理解戀人為何這麼說的魔族百般疑惑。

「據說類似這樣的狀況這也不是第一次了,上次是怎麼處理的,這次也比照辦理難道不行嗎?我所認識的雷瑟可不是會面對難關駐足不前的人啊。」甩出幻武的長鞭,知道自己還不適合戰鬥卻還是來到此處,就是因為自己曾在那樣的鬼門關前被救回,夏碎不想放棄任何救回朋友的可能性,何況先前聽說一名被陰影轉化的女性紫袍現正被時間種族的法術冰凍保存著,仍靜靜地在醫療班中等待復原機會,這樣的話為何不能讓眼前天使利用一樣的方法沉眠並保持自我?

像是被提醒了什麼重要的事,天使前世的同伴們紛紛領悟過來。

是啊!連已經成為魔王的格里西亞都被他們拉回來了,只是被那麼一點陰影影響的天使沒道理救不回來,何況他們同伴的狀態相較其它染指陰影的案例來說要好太多了。

握緊武器,隨著其中一部分人下定決心,其餘人也同樣打起精神,不論是要救或是要殺,他們都得拿起武器,這是身為朋友、作為袍級,也是一個守世界居民所應該要做的。

「嗯……勇氣可嘉,那就看你們能做到什麼程度吧。」彎起笑,漆黑的天使隨意把玩了下手中的鐮刀,然後刀鋒直指和自己為敵的種族們。

『今後不管是誰、無論是什麼種族,只要危害到你的生命,你就殺了他們。』

將軍,這樣的場面也曾出現在您的料想中嗎?如果是的話……還請原諒我必須這麼做呢……

 

一連串的金屬碰撞聲不絕於耳,在場幾十名分別擔任前鋒與後援的戰鬥者們越打越是難以置信,眼前天使的強悍已經遠遠超出他們預期,不論是近戰或是遠距離的法術攻擊都絲毫沒傷到格里西亞一根寒毛,反倒是他們自己的戰力不斷消耗、傷員也不停增加,要不是有十名以上能幫忙治療的人員在,恐怕都有人要命喪於此,只是這麼點好消息仍無法讓人振奮過來,要是天使將軍們能幫忙說不定還有些轉機,但看到那屬於時間之靈魂兵器的白霧……眾人只能祈禱奇蹟的出現並暗自期望那魔皇不會被放出來,增加他們的困難。

「到底為什麼才多久沒見他就變得他媽的強到爆啊!」已經不只一次攻擊失敗,某個耐心有限的鳳凰族忍不住爆了粗口,不過在場也沒有人糾正他,畢竟大部分人的想法都是一樣的。

「不管變多強,我們還是要把他帶回來。」剛治療好傷口的妖師與精靈混血兒重新打起精神,不管怎麼樣他們都得帶回格里西亞,不只是為了他們自己,也是為了被制住而無法動作,也盼望了他們唯一少主六百年的戰靈天使們,「沒有暫時讓格里西亞動作慢下來的方法嗎?」

「有個陣法,不過要花上很多時間也不知道效果能到什麼程度。」沒有因為身為天使的戀人而輕鬆到哪,同樣也有些狼狽的冰炎加入了戰術討論,「我還需要伊嵐的幫忙。」

「冰牙的獨有陣法嗎?」聽到身為血緣上表哥的冰炎開口指名自己,伊希嵐反射性想到這可能,而且也得到肯定性的答覆。

「我們需要做什麼?」同樣找不到突破點的魔族暫時退居後線,正好聽見了同伴們討論的計畫。

「讓西亞別離開他站的區域,只要偏移掉一些,法陣就沒辦法發揮全部效力。」冰炎提出唯一一個需要注意的點。

若是平時的格里西亞,在發動「聖封」時理應是不能亂動或隨意說話,但這些經驗都在一開始就被打翻了,那名天使不只是能隨意走動,甚至還能發揮超水準的武技打得所有人毫無進攻空隙,因此負責製作法陣以外的人都得讓那天使維持在原本區域,要是多踏出一步,整個計畫就會付諸流水。

……我們會盡全力。」

互相確認好計畫後,幾人分別開始行動,即使一種不祥的預感在心底萌芽也被下意識忽略,直到陣法正式被啟動才隱隱鬆口氣,說服自己那種預感只是錯覺。

「很高明的手段呢。」確實感覺到自己手腳都伸展不開,全身也像是被刺扎滿了一樣,最多只能維持握著「碧血」的狀態,格里西亞瞇起眼,黑色眼瞳中飽含著不悅情緒,「三王子殿下想出來的陣法……是吧?沒想到你還留有這一手。

「父親當年沒能在陰影詛咒下倖存,但還是致力思考如何使種族們不受陰影危害。」收起了長槍,冰炎第二次來到黑髮天使身前,不同的是對方那種刺骨的殺意仍然留存,鋒利鐮刀也像是在回應這份殺氣似地散發懾人氣勢,「只是沒想像到會在這種時候派上用場。」

「哼,所以呢?就這樣把我制著?『你們』的力量還不夠制住我太久,只要有一點鬆懈,我就可以繼續活動,而且你們沒有機會再讓我陷入這種境地。」早就知道這陣法是由誰建立並維持著的,格里西亞露出自信的笑,現階段已經擁有不輸薩拉伊瓦的力量,他不認為這陣法能讓他失去自由多久時間,而顯然這陣法還有另一個限制,不能有太多人同時進入這範圍,否則那個密切注意著他們的魔族皇子早該自己衝進來了。

「關於這點……你難道不覺得打昏帶走一直都是最簡單的方法嗎?」勾起可說是不懷好意的笑,冰炎拿出了個小瓶子,裡頭藍綠色的液體讓天使的臉色沉了下來,「不過對象是你的話,再加一層保險會是比較好的選擇。」

「禁閉室裡的特殊芳香劑……沒想到他們會讓你帶上這個。」不得不承認自己對這藥劑很沒轍,就算能力變強也不代表能對藥物產生抗性,暗黑色的天使思索著怎麼毀掉這會讓人昏沉且不能專心的藥劑,卻沒想到眼前的精靈自己將藥瓶收了起來,「……你這是什麼意思?

「我以為你應該懂。」和剛剛那種態度有些不同,冰炎凝視著眼前的戀人,不知不覺間,天使那種屬於失控時才會有的殺氣消失無蹤,有了幾次經驗的精靈伸手撫上對方的頰,「明明就沒有殺意了,為什麼要繼續裝?」

……呵,果然不該太早搶回控制權。」愣了下,沒想到會因為這種小事被發現破綻,格里西亞鬆開了手,白銀色的鐮刀重新回到體內,卻沒有要回答的意思。

下一秒,兩抹紫色的身影往天使與精靈發起攻擊。

「夏碎,阿利?」以冰的先天能力擋開鞭子與軍刀,被打得有些措手不及的精靈在陣法崩毀之後才意識到不對,但已經來不及,用來制住黑色天使的陣法崩裂成碎片,除了原先在陣法內的他們以及突然攻擊過來的兩名紫袍外,所有人腳下都展開了燦金色的小型陣法,散發出的光輝就和他們上空正散發淡淡光芒的沙漏一模一樣,而最不對勁的兩名紫袍都被黑霧纏繞著,黑暗氣息最為密集的人類的右手與狩人的左眼都告訴精靈這不是巧合。

「所以你們都是些笨蛋啊。」愉快的笑聲在耳邊響起,還來不及思考到底發生什麼事,精靈就感覺到自己被天使給環抱住,視線穿過了因這動作而飄動的黑髮,看到了理應還被困住的薩拉伊瓦來到自己眼前。

然後,穿心的痛蓋過了一切,溫熱的血液從傷口不斷流出,將黑袍浸染成深紅色澤。

「為、什麼……」為什麼……你會和我一同赴死……「西亞……

「你以為安地爾只選了我、埋入陰影嗎?」仰頭看著比自己略高、顯然陷入茫然狀態的精靈,和戀人一同被魔皇的劍所貫穿,天使的嘴角溢出鮮血,卻還是露出微笑,說出了最關鍵的話。

一樣都是古族後裔,一樣都是實力發展獲得極大期待的黑袍,一樣……都是當時在場的阻擋者,沒道理只有其中一人中招啊……

……?!」一句話,讓腦筋不比天使少主差的精靈殿下串起了前因後果。

有計畫地遠離他、在學校及住處消失無蹤、請託魔皇擔任幫手、讓兩人獨處、刻意拉近距離……全都是為了不繼續被陰影操控所做。

接下來,相關的記憶如同潮水一般不斷湧入,包括天使這陣子的生活情況,還有接下來會發生的事……

「西亞……你一定要這麼犧牲自己嗎?」不知道什麼時候,心口上的劍已經被抽出,血源源不絕地流淌到土地上,伴隨著闇色的力量一同離開身體,但他還是抱著獨自承受了太多的戀人,用盡自己所有力氣,直到再也看不到、感覺不到……

「我說了……不得不啊。」笑容中泛出了苦澀,天使的黑色眼瞳中映出已經失焦的紅瞳,流下透明的淚水,他也極度不希望這樣的後果,可惜不管怎麼樣,他的戀人仍然難逃一死……

「對不起,颯彌亞……

 

「?!!!」被「時間」給控制,眼睜睜看著那兩抹身影被黑色的劍貫穿,在場所有人都無法相信自己看到了什麼,就連已經活上千歲有餘的天使們也無法接受,當眼前的身影雙雙倒下時,第一個動作的是魔族的皇子以及將天使少主視為最珍視之物的魔天使將軍,滿懷滔天殺意的刀鋒直向魔皇而去,卻分別被戰靈天使的族長與魔皇本人瞬間打暈制服。

「族長!」慢了那麼幾秒才回過神來,看見同伴倒下的身影,羅連亞忍住不提著武器讓魔皇賠命,那語氣簡直像是在對他們的一族之長興師問罪,但就連最在乎禮節的芙維可都忘了糾正同伴的行為,只因這情形實在超乎他們預想。

……那是必然的結果。」極力壓抑著自己,握緊雙拳的加利德法同樣也無法接受自己的孩子被摯友這樣簡單了結了性命,能這樣理性地站在原地甚至阻止族人上前報仇,已經幾乎花費掉他所有精神,「受陰影影響後會怎麼樣,你們不是都聽到了嗎?」

雖被白霧包圍,雖然時間被暫時停止,他相信自己的將軍們都是知道的,因為那孩子沒有任何隱瞞,而是讓他們知曉了現場所有情形。

「所以你們也該體諒他的做法。」這話,是對身為他孩子以及亞那孩子的同伴說的,若不是上前就只有死亡一途,若不是那是格里西亞的希望,他們怎麼可能還默不吭聲。

而無法控制自己情感的兩人早已失去了意識。

「凡斯家的孩子,不要忘記你還有什麼要做。」

「我……」一直都在一旁看著這些爭執與戰鬥,在蜘蛛使役的結界保護下直到現在才被眾人重新注意到,褚冥漾仍無法從自己學長死去的震驚中回復。不應該是這樣的……太陽學長不是只有要了結自己的生命嗎?為什麼連學長也……

「請別發呆,褚先生,您若繼續不採取動作,那些陰影會真正佔據主人與冰炎殿下的身體,到時候會更難收拾。」近乎冷漠的聲音淡淡提醒著茫然的妖師,從天使與精靈身上散出的黑色力量已經開始尋找宿體,速度卻有些偏慢,似乎也是在等待著,等待名為妖師的「使用者」將它們這把「利刃」收入鞘中。

……」閉上眼,年輕的妖師全身顫抖著,或許過了一會,也或許過了很久,在情緒勉強平穩下來後,褚冥漾含著淚,咬牙喊出了熟悉的名字,「哈維恩!」

他是妖師,陰影則是妖師的職責,因此,他不能袖手旁觀。

 

※※※※

 

「他找上我的時候還沒被影響到這麼深。」在沒有任何人願意放他一走了之的情形下,和情緒都降到最低點的人們一起回到戰靈現在的居所,薩拉伊瓦環著手,開始解釋自己所知道的部分,雖然魔皇會主動說明這件事十分不合常理,卻沒有人有心情去質疑這點,「一見面就要我當他的護衛,我以為他是腦袋燒壞才這樣,不過報酬很吸引人,我也沒拒絕的理由。」

刻意將視線放到天使好友的身上,對方已經不是前陣子那樣外強中乾的樣子,而是真真實實地散發王者之氣,能夠以一擋千的天使族長,就是因為發現到這點,薩拉伊瓦才照那天使孩子的話實行了最後一個步驟,「雖然早知道那些沙漏裡有操控時間的能力,我倒是沒想到還有這種操作方法。」

不只是在戰役中的負傷,天使族長的身軀與靈魂被囚禁在鬼族氣息中長達六百年,照理應該要用相同甚至更長的時間來復原及淨化修復,格里西亞卻使用「聖封」將被黑暗侵害的這一事實隨著時間倒轉回到加利德法仍是健康無虞的那瞬間,這一點即使是天使族長自己一開始都無法置信。

那需要極為強大的力量以及精準的控制,多一分少一分都會造成難以彌補的誤差,甚至,要將身體與靈魂的還原獨立出來,而不影響到記憶及身體能力,那恐怕是要戰靈族內最強大的術師來使用才能夠盡量減少失敗機率。

而格里西亞卻做到了,而且是在跟幾十人的纏鬥中分心去控制這種錯一步就可能會無法挽回的時間倒轉。

「為了這個目的以及其它便利性,主人便與陰影定下契約。」在薩拉伊瓦之後開口,對所有人來說極其陌生的使役繼續解釋下去,「如同武器沒有使用者就和廢鐵無異,陰影會本能地渴望尋找身為使用者的妖師,主人身上的陰影也相同,因此主人與體內的陰影達成協議,替它尋找到可以安定這力量的妖師,以換取強大力量進行天使族長的修復,同時也替那兩人進行黑暗氣息的拔除。」

順帶解釋了褚冥漾和夜妖精會在場的原因,以及為什麼人類與狩人的紫袍會在那節骨眼上受到操控並奇蹟似地完全復原,諾提看了眼沉默著的妖師,決定由自己繼續說明,「但主人畢竟不是妖師,陰影的黑暗逐漸影響身為天使的身軀及靈魂,事前準備全部就緒後,主人的意識也無法隨時保持清明及冷靜。」因此薩拉伊瓦才會主動去找漸漸無法維持自我的黑羽天使打鬥,不只是為了讓對方能真正休息,也是為了不讓天使少主在「無聊」過頭的時候在外鬧騰,獵取更多生命。

「另外,在場的人應該都看到了,冰與炎的殿下和主人相同,被埋入的陰影遲早都會失去控制,在沒有方法將陰影拔除的情況下,他繼續活著將會變成另一個災難。」

……那為什麼太陽學長已經惡化成那樣,學長卻還是沒什麼異狀?」在實施封印,並將陰影實體交給來處理一些相關事項的冥玥後,直到現在才又開口的褚冥漾仍是啞著嗓音,幾乎是下一秒就會掉下淚的樣子,眼睛甚至還直直看著已經不會再睜開眼的屍首。

「主人當初淨化那片土地時,幾乎將體內的光明屬性用到枯竭,雖原因不明,但這樣狀態下的身體似乎成為陰影茁壯最好的環境。」刻意保留了一些事沒有說,諾提知道現場還是有絕大多數的人不曉得「魔王」與「容器碎片」的事,但曾經當過魔王的格里西亞恐怕就是靈魂被黑暗屬性容器寄宿數年,才造成這種明明身為光之天使,卻孕育了強大陰影的奇異現象。

「所以他接下來就故意大肆宣揚,讓全世界都知道失蹤的天使少主在這裡?」眉間的皺摺沒有舒緩,還有更加重的趨勢,希歐在了解到蜘蛛使役沒有說出來的內幕後,推測著關於格里西亞計畫的下一步,「因為已經來不及了,再拖下去就會讓計畫產生更多意外?」

「是,而主人也知道戰靈一族的將軍們都會到,包括戰靈族長大人。」失蹤已久的、心愛的孩子終於出現行蹤,這叫人怎麼留在原地靜靜等待?格里西亞就是抓住了這一點,就算不親自去找,他的親長一樣會來到他的面前,「最後,唯一的問題就是該怎麼抓準時間,讓主人和冰與炎的殿下獨處且解釋那些應該說的事。」

「所以就是我出馬的時間了,反正要是加利還是那種狀態,你們就算拼命也沒辦法太快突破,正好讓西亞交代完那一長串遺言。」聳聳肩,薩拉伊瓦說出自己被找來後最主要被交代的任務。

只是這番話中的一個細節讓加利德法不得不分心去追究,「你剛剛喊了我的孩子的名字?」

他還記得這個友人在第一次跟西亞見面時,就想對他的孩子痛下殺手,即使是這次,乍聽之下這兩人也只是暫時合作的關係,但現在聽起來卻不是如此。

「是啊,這也不是什麼稀奇事吧?我不也直接叫你和亞那他們的名字?」在那天使死後第一次勾起笑,在場的人大多不明白那笑容中沒有真正的笑意,也不了解為什麼魔皇要提到毫不相干的人,但加利德法一聽就懂了。

他的朋友,只在乎強者的魔族友人,將他已死的孩子以一種平等而公平的方式作為朋友看待,這是加利德法以為對方再過幾百年都不會做到的事,這就代表,對方並不是像表面上那樣對西亞的死毫不在乎。

「那麼,我只再問最後一個問題。」直視著魔族的雙眼,加利德法最終只想再確認一件事,「在你手刃西亞時,你所想的是什麼?」

……什麼也沒想,多想多煩人。」拐了個彎給了自己的答覆,薩拉伊瓦這次沒再對天使的事多做發言,直接扛起了至今仍然昏迷的魔族皇子。

「你──

「沒關係,就讓他處理吧。」制止了自己孩子的同伴,加利德法看著自己的友人藉由空間法術從光苗社區消失無蹤,「我以戰靈族長之名發誓,他不會對你們的同伴亂來。」

什麼也沒想,代表不願意多想,只因為多想到任何一件事,都會引起那椎心的痛。

他失去了孩子,這些孩子失去了摯友、同伴,以及領導,他的將軍們失去珍愛的存在,雖有失必有得,但恐怕不論是在場的人或是已離開的薩拉伊瓦,都情願毀滅這個世界,換得珍視之人的回歸吧……

 

※※※※※

 

番外:

 

「老師,請問你下午有空嗎?」校園一角,幾名學生異常認真地纏著老師問問題,這在Alantis中並不是常見的景色,但只要看到被絆住的是誰,大多數人都能了然於心。

「抱歉,老師已經有約了,有任何問題可以先以郵件把問題統整寄過來,看到後會盡快回覆你們。」暫且拒絕學生們的要求,墨髮的黑袍在幾名女學生的失望神色中邁步離開,然後揪出了在一旁全程看完的紫袍人類,「夏碎,你的笑容很可疑。」

「呵……抱歉,只是雷瑟老師的人氣太高了,讓我都有些妒忌了。」其實也沒有真的要躲的意思,夏碎和戀人一同走向平時最常歇息的白園,手邊的飯盒顯然就是為現在而準備,「年輕的孩子精力真旺盛,連冰塊也努力想貼上去。」

「別開我玩笑了,他們只是還未完全成熟。」自我鍛鍊過後,即使年紀在魔族中還算小,雷瑟也已經能掌握一些感受他人心緒的要領,在他看來,那些學生不過只是一時被一些外在的東西吸引而已,「等真正知道自己要的是什麼,就不會盲目追求了。」

「說到成熟……我們也不得不成熟起來了呢。」見雷瑟這樣冷靜的樣子,夏碎在可惜沒辦法捉弄到人之餘也有些感嘆,同時有些感傷。

六年了,畢業後的他們雖保持聯絡卻還是免不了各分東西,大多數人選擇離開這個傷心地到別處發展,只有少數人還留在學院裡,或許是教師,也或許是行政人員,即使知道睹物思人的道理,也一樣自虐般地留在這裡。

聽到魔族的皇子想在學校完成學業並從事教職時,大多數人都感到意外,畢竟他們都以為執念極大的好友不會有任何等待,頂多撐到畢業後就會四處尋找拉回那天使的方法,即便那天使早已在他們眼前殞落。

「人總要成長。」正常而有規律地進食著,其實雷瑟本人也知道這決定不太像他……至少不像一個魔障為「守護」的魔族,當時醒過來的他在看到殺友仇人時同樣也是舉劍就刺過去,魔皇的三個字卻讓失去理智的他僵住了。

對不起。

這句話竟出自一個強大且自傲的王者,特別是薩拉伊瓦這樣除了好友外什麼都不在乎的魔族,對於讓暴走的魔族皇子鎮定下來確實有極大效果,至少雷瑟暫時性地收手,聽對方解釋來龍去脈。

毫無保留的說明使年輕的魔族怨恨自己的無力,同時也感受到了對方外放出來的另一種情感……那時他不懂為什麼這會使自己慢慢平靜下來,現在他懂了,那是沉重的傷痛,和自己相同,面對現實的無能為力與明明不願卻不得不做的掙扎。

也就是這時候,雷瑟才明白他和薩拉伊瓦真的是父子,不是血緣那種簡單的解釋,而是更深層的、相似。

「今年也要去那裡嗎?」出了聲把似乎是想事情想到出神的戀人喚回來,夏碎是少數知道年輕魔族跟父親之間後來發生了什麼的人,對此,也曾與自己父親有些心結的人類倒是有些能了解,有些事不說開是不會有結果的,而既然那魔皇有所變化了,和平相處或許也不是壞事,畢竟罪魁禍首從來就不是他。

「嗯。」點了點頭,身為外族也非戰靈輔助種族的他們不能踏足天使的墓地,那是古老一族的族規,即使關係再怎麼好都是無可奈何,因此魔族每年都會到那匯聚了一切悲傷的地方,把那當作是祭悼之地,「你呢?我記得你接了任務。」

「是啊,要到火之天使的領地,據說是指名要我去的。」站起身,夏碎回答得有些無奈,其實他也想和戀人一塊去,可惜現實不允許。

「我會等你過來的。」原先就打算在那邊待上一天的魔族這麼回應道,他的戀人很早之前就已達到黑袍等級,若情況沒太嚴重就不會耗上太久時間,而遲遲不去考取資格的原因……或許是想保持搭擋在心中的強大形象吧,就像某個以紫袍之姿在公會與學院間奔波的妖師一樣。

「嗯,你先去吧,褚應該已經過去了才對。」

「你也是,任務小心。」

 

來到祭悼之地時,雷瑟其實是懷著較為低沉的情緒的,畢竟要從友人的死亡中走出來不是易事,只是他沒想到墓前會有自己不認識的人在。

小小的身子和散發的氣息都告訴魔族那是個混血精靈,但有些奇怪的是,自己也算熟悉的人……的妖師正用一種見鬼的表情看著自己,然後催促著那孩子快點離開。

「明明父親說了能自由活動的,這邊也沒危險,漾表叔你為什麼這麼緊張呢?」

「拜託妳就聽我這次吧……不然我會被然罵死的。」

充滿疑惑的女孩聲音和褚冥漾欲哭無淚的話語傳入耳裡,在還來不及細想那孩子與妖師學弟的關係時,對方轉過身子的動作為魔族解釋了一切。

……格里西亞?!」

「唔?魔族?」偏過頭,嬌小的女孩只是單純的說出對方的種族,完全沒有任何抵觸之意,那張與記憶中相差不大的臉龐,金黃色的長髮和海水藍的雙眼都讓雷瑟有種如夢似幻的感覺,但那語氣中的陌生也讓魔族一時之間不敢真的上前去,怕這真的只是個夢境或幻覺,甚至只是個巧合,「漾表叔你是因為黑袍都不正常,還是因為他是魔族才覺得危險?」

「都不是……」褚冥漾真心覺得今天自己很難得地嚴重走衰運,被拜託照顧這聰明得要命又古靈精怪的小姪女就算了,偏偏對方又挑這種時候過來這種敏感地點,還撞上最不能遇到的人之一,他都覺得自己會被修理到很慘了,明明然交代要保密的。

「褚,她是誰?」

「呃、審判學長,我可以解釋……」前提是你能冷靜聽我說完……

 

「請問指名我前來是為了什麼問題?」絲毫不知道另一邊的情形,自認和火之天使一族沒有特別的友好或仇敵關係,夏碎萬般疑惑地望著當年還只是將軍之姿且只有一面之緣,現在卻已經是「赤焰」一系族長的天使──可月,提出自己的問題。

「其實也不是什麼太大的問題,只是我覺得時機差不多了,現在的你們應該足夠成熟,見到他們也不會無法接受。」帶著微笑給予答案,族裡的氣氛並不如戰靈那樣緊繃且全年處於戰爭,赤焰天使總的來說還是屬於平和一派……只要不是在戰場上。

因此人類的紫袍並不意外對方會擁有溫和笑靨,在他的經驗及認知中,繃著臉的天使反而更為罕見。

「見到誰……」聽見只是更加深自己疑惑的話,夏碎正準備繼續問清楚時,出現在自己視野內的小小影子讓他反射性抬頭,在背光的狀態下,他最多只能分辨出那屬於火之天使族的火紅頭髮和散落著零星火光的羽翼,等那個嬌小身影在他與天使族長身邊落地時,夏碎忍不住睜大了眼。

那雙焰色的眼瞳,以及與記憶中相似的輪廓,即使對方帶著有如孩童般的笑,他也絕對不會錯認……

「冰炎?!」

「初次見面,紫袍的閣下,我為赤焰一系少主──亞彌。」對紫袍的稱呼恍若未聞,長相融合了亞那瑟恩與可月兩者的天使小孩帶著有禮的微笑自我介紹,一點也找不出過去那種火爆的模樣。

「請問這是……」對於眼前的種種跡象,夏碎雖聯想到可能的答案,卻又不敢斷定,特別是這可能就是自己搭擋的孩子顯然不記得他。

「如你所想,這孩子確實就是那一位的轉世。」點了點頭回以一個肯定的答案,可月將此世屬於自己的孩子喚到身邊,如同一般親子那樣把孩子抱到自己膝上坐好,講述起當年連薩拉伊瓦都不知道的消息。

「那年當西亞少主來找我時,時節正值夏季,他帶來了讓人悲傷的事實,也提出一項需要我幫助的事……

天使與精靈相同,都擁有長遠的壽命,在面對死亡之時,沉睡的靈魂一樣都會來到自己所信奉的神祇身邊等待轉世,但即將面臨死亡的冰牙少主理應還有極長的時間,因此戰靈的少主學著過去光明神所做過的事──將精靈的靈魂託付給還未有子嗣的火之天使,孕育出新的軀體讓心愛的戀人能再次降生於這個世界。

當然,並不是完全無償,除了給予時間告密者相應的代價外,曾透過管道取得的強大靈藥被當作報酬送給了可月,讓天使將軍原先曾在戰爭中重傷埋下病根、不得已臥床多年的親人得以康復,而這關係上可稱為他兄長的天使便是原赤焰一系的族長。

或許是個性上喜好自由,也或許是臥床太久而渴望探訪這個世界,族長之位在前任領導者出外遊歷的同時交給了可月,也就形成了轉世後的颯彌亞仍然成為王室繼承人的結果。

「那他的記憶……」在重要的人得以復生後,對方仍存於這世上的樣子反而不太重要了,在心裡由衷感謝天使好友所做的一切後,夏碎接著問出自己在意的另一個問題。

「這孩子出生後就一直保持著這樣,或許需要有什麼契機才會讓他再度成為你們記憶中的模樣。」撫了撫懷裡安靜聆聽的孩子的長髮,可月再度強調另一點,「但若他不再與你們記憶中相同,也請尊重這個變化,重生帶給靈魂的衝擊並不如一般人想的簡單,尤其是發現景物依舊、人事已非後,有些人不會願意面對這個事實。」

……我會謹記。」頓了頓,了解到赤焰族長想表達的話,夏碎認真地予以回應,即使他的搭擋還留有記憶,現在的年齡、狀態,以及能觸碰的範圍也與他們這些過往同伴相差許多,更何況……那天使已經不在了,沒有人可以逼迫「亞彌」想起關於「颯彌亞」的任何事。

「那麼,你可以自由帶他四處走走,除了你之外,應該還有不少孩子渴望見到他。」

您的意思是……?」見天使族長把幼小的天使放回地上,夏碎再度確認對方的意思。

「陪我的孩子幾天時間,這就是交付給你的任務。」

 

「您好,常聽漾表叔提起您,黑袍的魔族殿下。」行了個簡單的禮,被稱作「雅希」的女孩一點也不害怕擁有不小力量的魔族,但這種有禮且陌生的態度讓雷瑟不禁蹙起眉來。

他從褚冥漾的解釋中得知的訊息是,這孩子是在變故後懷上的,是妖師族長以及其精靈伴侶所生的孩子,也就是說,這孩子應該還跟他們的一名混血精靈同伴有一層血緣上的關係。

但依照妖師學弟剛剛的態度來看,妖師的族長已經知曉這就是那天使的轉世,否則不會隱瞞這麼久,而隱瞞的原因……恐怕是擔心一些情緒太過激動的人──例如魔族皇子自己──會把這孩子挾持帶走吧。

「你什麼時候知道的?艾梅有接到消息嗎?」

「我是在雅希兩歲的時候才看到她的,然警告我不准說出去,我真的不是故意隱瞞,綠葉學長也不知道,聽說他幾乎沒在妖師族裡和螢之森露臉。」褚冥漾說得很快,怕自己沒解釋清楚會馬上被某個不知道會不會爆發的魔族宰掉,不過這其實是杞人憂天,在經歷過好友在自己面前死去過後,雷瑟已經學會讓自己冷靜下來。

「我明白了,那麼,關於……雅希出生在妖師一族的原因,你們有任何線索嗎?

「呃、這我不知道……要問然或辛西亞比較清楚,可能冥玥也會知道吧……」感覺自己就是太容易洩露秘密才被隱瞞,對這完全沒有反對意見的褚冥漾直接推出一定知道內情的三人。

「看來你也學聰明了嘛。」突然,一個現場三人都很熟悉的聲音直接出現。

「玥表姑。」顯然跟冥玥比較親近的女孩走過去伸出手,然後被整個抱起待在女妖師的懷裡。

「姐……其實妳一直都在對不對……」已經不是第一次看到自家姐姐跟小姪女的互動,比起面露驚訝的雷瑟,褚冥漾只是覺得很無言。

當年那個血腥天使現在竟然變成一個乖巧可愛的女孩待在人懷裡,這誰看到都會下巴掉下來變石像,哪還會認為這是戰靈少主轉世,只會認為是整人節目吧……偏偏事實就是如此。

「如果會被你發現,我這巡司資格就可以拿去退了。」哼了哼,就算年歲增長也沒在臉上留下太多變化痕跡,應該說越長越漂亮的女性完全就是在鄙視自家弟弟,「等你哪天考了黑袍大概也是一樣程度。」

「我才沒有想去考……」黑袍都是些死亡率超高的職業,褚冥漾一點都不想去玩命。

「言歸正傳吧,請問為什麼會出現『雅希』?」聽著這兩姐弟的閒聊,耐性稍微有些變差的魔族再次提問。

「詳情我們這邊也不是太清楚,不過確實有『人』促成了這個結果,這名字你應該熟悉。」比魔族年長些許的女性吐出了一個名字,「她自稱『紅詩』。」

……?!!」

「看來你已經有答案了。」看見魔族的表情,褚冥玥知道對方一定已經了解主要原因,「依照我們的了解,她支付了代價跟神達成交易,被陰影影響的靈魂在妖師一族中就不會惡化,甚至雅希的能力不比我或然的這個時期弱,順便說吧,那個被送給漾漾的使役裡也有陰影力量,好像是格里西亞把部分陰影從身體裡分離出來,免得太快被完全侵蝕。」所以才只能交由身為妖師能力繼承者的他們來照顧,雖然那蜘蛛使役待在褚冥漾身邊,是誰照顧誰還不知道呢。

……我大致明白了。」想起當時即使被封印進寶石內,也一樣願意為了格里西亞作任何事的巫妖,雷瑟沒想到對方會追到這世界來,就為了使已經死亡的天使再度重生,就算能力高強,跨越世界又跟神作交易,恐怕也對她造成很大傷害與消耗,至於諾提出現的原因……他也算是有猜到,「那麼她的記憶?」

「這你們就自己想辦法吧,我只負責解釋,剩下的你們自己處理。」放下沉默很久的小姪女,的確就是被拜託來提供一些資訊的褚冥玥轉身就走,「對了,閒雜人等別想拐帶我們家的小朋友,不然小心被馬踢。」

……」不解地看著女性從傳送陣中消失,餘下的魔族與妖師及精靈面面相覷,直到另一個聲音出現。

「雷瑟,褚,看看誰來了。」

 

待在和當年相同的地方,一樣是眾人圍著最思念的天使與精靈,只是這次種族換了,性別……也算是大幅度地變動了下,但在聽完解釋之後,如魔族黑袍與人類紫袍所料,沒人在意這麼一點小事,只要他們深愛的人可以回來就好。

──而且以他們現在的能力和這兩個小孩的年紀,還不會有需要四處找掩護的情形發生。

「雅希~我是露狄亞姐姐喔!」就連某個從前世就非常黏這相當於父親存在的女孩現在也開始對變成小妹妹的對方產生更多興趣。

「露姐姐好。」露出能讓大多數人喜歡上她的笑容,雅希十分乖巧地叫了聲姐姐,讓某天使混血兒的心差點融化。

這個孩子真是太可愛了!

「亞彌,來叫聲阿利哥哥看看?」跟陸續跑去跟小小的混血精靈自我介紹的人們一樣,同樣也對變小了的同伴產生很大興趣,而且還想捉弄一下,已經成為黑袍的狩人很期待地看著現在身為小孩的天使。

阿利哥哥……

「對喔!叫得很棒!」糟糕,應該去把休狄找來的,這景象難得一見啊。

一群人也不管兩個小孩是不是都有記住,紛紛玩起了哥哥姐姐遊戲,等到一天使一精靈看起來都有點累了的時候才放小孩到旁邊玩,反正在場的人不是黑袍就是紫袍,絕對不會讓兩個小孩發生一絲一毫的意外。

 

只是他們沒發現的是,兩個小孩眼底都閃過一絲與純真無關的光芒。

 

離開正在聊天的一群人,兩個小孩很有默契地一個展開翅膀一個抱著對方,一直來到另一片空曠的草地才停下,紅髮的天使放開混血精靈,蹲下身折下一朵花,「你還沒告訴過我,這花的名字和花語。」

那一天,他們同行時順帶處理了個簡單的任務,帶著笑意和一絲捉弄的臉龐一直停留在他心裡,後來他也的確去找到了想知道的資訊,「月光花,又稱夕顏,和被稱為朝顏的牽牛花對比,花語是……

「永恆的愛。」接下話來,知道對方一定會去查,只是沒想到會在這種時候、這種狀態下解答,此世身為「雅希」的格里西亞露出堪稱懷念的笑,「現在似乎算是實現了呢。」

「為什麼不坦承?」作為「亞彌」出生的颯彌亞有些不解,既然對方替他準備好了重生的路,為什麼不主動找上門?

「算是……不太敢吧?」微偏頭,斟酌著自己想要用的詞,雅希過了會才找到接近、卻又不算對的答案,「上一次我是親長大人親自跟神要來的,但這次的『父親』是在意外的狀況下知道了我的本性,又算是被迫收留了我,這種時候裝失憶似乎更好一些,雖然他們應該都知道了。」妖師一族擅長感受他人心中的黑暗面。

「想太多,我不覺得他們會接受了之後又棄你而不顧。」冷哼了下,他真的覺得自家戀人這個壞習慣要改。

「我知道,這些年也想明白了。」接受了這個半是教訓半是關心的意見,這次和大家相見,看到所有人都對自己毫無抵觸之心,「格里西亞」與「西亞」心裡的結已經不會再困擾現在的她了,現在的「雅希」會是真正融入家人的孩子……或許不能算是真正的幼孩就是了,「那你呢?難道對可月將軍有顧慮?」

「不是。」沉默了下,亞彌也思索著自己該怎麼說才對,「……你已經不在了,我也不再是冰牙或是焰之谷的一份子,日後相見也不會像從前那樣,不如就都平靜度日,至少在看到夏碎前都是這樣想的。

「你也差不多嘛,生物都沒辦法忍受寂寞,就別撐了。」聽到這理由而笑了出來,雅希知道對方同樣沒有心結在了,「當天使的感覺怎麼樣?」

「有羽翼確實方便很多……但也很麻煩。」雖然活動範圍變廣了,但要梳理整齊可不是簡單的事,為了不讓他現在的親長要每天教他,亞彌很認真地自己學會怎麼處理翅膀,幸好有幫自家戀人清洗過,有經驗了,「你呢?」

「嗯……精靈能跟萬物溝通也挺方便的,不過妖師的能力其實更好用,真不知道褚學弟為什麼這麼久都掌握不好。

「因為他是個笨蛋。」

「呵……

聊著聊著,不知不覺已經過了好些時間,等到他們回到那群人在的地方時,來的人又更多了。

「喔喔!雅希~來叫安德哥哥吧!」包括某個比褚冥漾更笨的白癡。

……安德,我不知道你這麼想討皮肉痛。」勾起「血腥天使」的微笑,雅希認為自己真的該重新樹立權威了。

露狄亞就算了,你這笨蛋有什麼資格來自稱哥哥?

他承認,他偏心,反正心本來就是偏的。

「呃……隊長?」已經本能開始發抖,安德看到自己的同僚愣住之後,對他投以「你好自為之」的眼神時,真的後悔了。

「所以亞彌也是……」不知道是誰提出了這個問句,所有人的視線又往現在身為天使的小孩望去。

「還需要再做確認嗎?『阿利哥哥』?」同樣勾起零下幾十度的笑,身為火之天使卻讓人發冷的表情讓在場剩下那一半的人都開始抖了,完全忘記眼前的魔王也不過只有五歲多。

「小西亞!」不過這場行刑倒是以意想不到的原因被迫中止。

「卡汀茲將軍?」沒有糾正對方的稱呼錯誤,被直接抱緊在懷裡的雅希有些愣住,但馬上就知道是怎麼一回事了,「對不起……讓你這麼難過。

「小西亞可不准再跑掉了!你的鐮刀我還幫你收著,還有月彌跟蒂璉你都要好好帶在身上!」抱緊最心愛的孩子不停說著,被加利德法下達絕對命令不准自刎的卡汀茲這六年過得十分痛苦,現在看到自己最在意的孩子回來了,當然非常感動,「我們現在馬上回家吧!」

「呃、卡汀茲將軍,我現在已經不是戰靈天使……」有些委婉地試圖告訴對方自己現在是屬於妖師部族及螢之森,不能就這樣拋下種族回戰靈去,雅希對於該怎麼說服這愛恨分明到連命也可以不要的將軍感到頭疼。

更何況剛剛冥玥……

突然,一聲像是馬啼又像是其他猛獸的吼聲出現在卡汀茲背後,正沉浸在跟小西亞相遇的魔天使將軍罕見地毫無防備,然後被自己養著至少上百年的夢魘──「穆雷」踹到趴在地上,至於雅希已經被眼明手快的加利德法抱走了。

眾人都看到對「夢魘」來說等同於可恨仇敵,類似狗與貓之間關係的「芯云」正停在卡汀茲背上,那是一種長得有點像蛾,但鱗粉具有腐蝕效果的小幻獸,不知道自己很可能會大難臨頭的穆雷從鼻孔噴出氣體,像是要表達自己殲滅敵人的得意。

所以她才想阻止的……就算表面上是後天能力繼承者,也不代表言靈會弱到哪去啊……

看著第一個成為言靈犧牲者的魔天使將軍,雅希嘆了口氣。

不知道現在她許下言靈能不能抵銷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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